高大男人将茶杯往前推了推,用别扭的雅言催促,“你快说,甚么话?”
关素衣放下茶杯,往椅背上一靠,刹时从端庄淑女变成慵懒闲人,温婉的气质亦蓦地变得锋利。如果劈面换一小我,她定然不会等闲道出心中所想,但那人是秦凌云,情深义重的秦凌云,一诺令媛的秦凌云,更是修杜口禅的秦凌云。她信赖他不会将本日的对话流露给别人。
谈兴上来了,关素衣从禅让制谈到尧、舜、禹的平生,三者如何上・位,如何明争暗斗,如何皋牢民气、把控朝政等等,其言语之滑稽,情节之丰富,转折之跌宕,堪堪能写成一本出色至极的话本。
他刚想到此处,就听关素衣缓缓道,“徐广志几次列举的禅让制,实在是个谎话,汗青的真・相常常袒护在血腥争斗之下。”
说到此处,她用葱白的指尖弹了弹杯沿,激出“叮”的一声脆响,表示明兰给本身斟茶润喉。
“主张禅让说的,最早见与孔圣与其弟子编撰的《尚书》,其实在性不成考。然,在《韩非子》和《竹书编年》中,对于这段汗青的申明却截然相反。《韩非子・说疑》中记录: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而天下誉之。《竹书编年》中记录:尧之末年,德衰,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丹朱,使不与父相见。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韩非子的说法临时不提,单《竹书编年》就比《史记》早几百年,且是战国时魏国野史,更加可托……”
秦凌云从荷包里取出一颗佛珠,扔进茶杯,沉沉吐出两个字,“中庸。”
“然。不偏不倚,中正平和,此为中庸。中庸能够触及糊口中的方方面面,是孔圣最为推许的处世之道。过犹不及,皆违背了中庸之道。将‘抑’改成‘废’,徐广志对诸子百家赶尽扑灭的心机昭然若揭,也将他的治学之道透露无遗。用孔圣的一句话来描述他最为得当。”
高大男人受不了她大喘气的工夫,赶紧举起茶壶替她斟满,然后眼巴巴地看畴昔。秦凌云面上不显,却用眼角余光一遍又一各处扫视,心道此人之前还嫌弃关素衣说话酸得短长,现在倒是殷勤备至地赖上了,也不怕被打脸。
徐广志能列举的汗青根据太多,一时候口若悬河,滚滚不断。反观法家学者,只要谈到治国,几近八成的例子都以失利告终,哪怕是变法强国乃至终究同一中原的秦朝,也在暴・政中敏捷走向灭亡,随后中原百姓堕入用时几百年的烽火,今后流浪失所、朝不保夕。
高大男人正听得入迷,见她又停下来大喘气,赶紧主动斟茶,沙哑的嗓音听上去非常浑厚,“喝茶,喝茶,你快接着说。”
“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嗤……”目睹二楼的来宾只剩下三两桌,一楼也清空大半,祖父与父亲亦不见踪迹,关素衣似脱掉桎梏的犯人,变得狂傲而又极具进犯性,一字一句说道,“只这八个字,他就不配学习儒术,也只这八个字,他就不配以儒学家的身份应战法家。”
秦凌云蓦地昂首,似被震惊。高大男人在她劈面落座,初次用当真的,专注的目光凝睇她。
这一窜改惹得劈面二人更加惊奇,上高低下将她打量一遍,仿佛不熟谙了普通。特别是那高大男人,竟想翻开她的幂篱,看看她的神采是否同他猜想的一样,透着不屑与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