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衣,本来这才是真正的关素衣!”此时,男人哪另有半分九黎族口音,雅言说得比土生土长的燕京人还流利。他大马金刀地坐下,举起茶杯浅饮,微微眯起的凤眸中霸气彰显。
文萃楼内已不复之前人满为患的气象,楼下大厅围着三两拨文士,仿佛正在对诗作赋,相互标榜,二楼则只剩下关素衣与秦凌云这一桌。
高大男人伸手揉捏耳垂,笑得更加憨傻。
如许别开生面的话语,高大男人还是头一回传闻,几次回味之下竟有些痴了。
高大男人细细揣摩她的字句,更加觉出兴趣来,不由附和志。“但是我感觉你的说法更加可托,也更合适常理。不愧为左博雄的世孙,公然学问赅博。”
“是这个理儿!”高大男人深觉得然。
“对了一半。”关素衣轻笑道,“既是为了产业,也是为了职位和权力。切当的说,当时的尧还算不上帝皇,只是浩繁小部落结合起来推举的首级。而瞽叟便是此中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当时已经有了世袭制,按理来讲,酋长的位置必须传给嫡宗子。舜既是嫡宗子,又深得民气,声望极高,若要超出他将酋长之位传给无才无德的象,那是不成能的,除非舜不测灭亡。以是你看,连一个小部落酋长的位置,时人都要靠殛毙去获得,且还是身生父亲殛毙亲子,那么尧又怎会情愿实施禅让制呢?他当时可早就立了太子丹朱,亦是他独一的嫡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化。”关素衣拿起小茶盖,在桌上悄悄拍了一下。
固然碍于幂篱看不见样貌,但她是如何委宛轻笑;又是如何捧着茶杯渐渐在掌心转圈;更是如何伸出如玉般白净的食指,隔着黑纱抵住唇瓣,将它压出一个柔嫩的小凹痕;及至她迎着冷风拜别时的半张容颜,都被专注的回想一遍一遍放大,一遍一遍咀嚼。
高大男人挠头憨笑,“老玄外□□是甚么辈分?”
“老玄外□□便是曾曾曾曾曾外祖父。”关素衣伸出一个巴掌,每说一个“曾”字就曲起一根手指,好像莺啼的美好嗓音中饱含愉悦与轻巧。这九黎族男人既好学,性子又朴素,实在风趣。
秦凌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提点道,“陛下,您微服出访究竟是为了谁,该不会这会儿已经忘洁净了吧?”话落心不甘情不肯地取出一粒佛珠。
二人酒足饭饱以后悄悄回转,在宫门前分道扬镳。圣元帝龙行虎步入了未央宫,扯掉络腮胡子,暴露一张刚毅冷峻的面庞,白福等人赶紧迎上去为他宽衣解带,擦拭风尘。
关素衣轻笑一声,叹道,“汗青都是由人撰写的,以是不免带上撰写者的意志。正所谓‘成王败寇’,胜者流芳千古,败者遗臭万年,然真正的汗青究竟是何种面孔,谁又能说得清呢?没准儿我与你阐述的这些‘真・相’,也不过是先人的歹意推断罢了。但汗青的诱人之处恰在于此,对真・相孜孜以求,又对它疑团莫释,只能在半夜梦回中获得些许满足。”
秦凌云略一点头,就见她甩着广大的广袖,顺着蜿蜒的楼梯,迤然远去,窗外的冷风掀起黑纱一角,令其模糊暴露一截苗条乌黑的脖颈和半个小巧精美的下巴,一缕乌黑发丝被风儿撩入绯红唇瓣,悄悄衔着,粉色舌尖微露一点丁香,似要将它推出去,又似要将它含入更深,只这惊鸿一瞥,平常细节,已是动听心扉,夺魂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