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素衣浑身发麻,不管听多少次,还是受不了赵望舒亲热非常又带着转音的这一声“娘”,像上辈子那般叫母亲或关氏不好吗?她勉强扯唇,淡淡道,“就是打磨铜镜的意义。好了,快出来看你爹吧。”在孩子们面前说这类不应时宜的话,的确是她恰当,下回定要重视。
“是啊,爹爹还等着我们呢,快些出来。”赵纯熙连拉带拽地将弟弟拖走。
赵纯熙和赵望舒涓滴也不勉强,齐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噙着泪喊“娘”。老夫人欣喜至极,连带的对赵纯熙的恶感都消去很多,口里不竭呢喃着“知错能改良莫大焉,破镜亦能重圆”等语,泪珠汩汩而落。
老夫人脸颊涨红,半晌无语,关父严峻地看了看赵纯熙和赵望舒,斥道,“你这孩子浑说甚么,还不快出来看望你夫君!”
如许想着,关素衣总算规复平静,表情庞大地拉起赵纯熙和赵望舒,又避开赵陆离的膜拜,让小厮给他上药包扎,摆放吃食。
她咧嘴一笑,语气卑劣,“如何,本殿这手指是金子做的不成,叫皇上那般奇怪?”末端凑到鼻端嗅闻,沉醉道,“靡颜腻理,软玉温香,好一个倾城倾国的绝世才子!忽纳尔,你公然够兄弟交谊,抢了别人的媳妇便送了一个更好的畴昔,当了天子,连胸怀都开阔很多,本殿佩服!”
赵陆离惊出一身盗汗,呆愣半晌才缓缓跪倒,纳头便拜,“夫人对我赵家的大恩大德,不说来世,此生我定糜躯碎首,倾力相报。”磕完又勒令两个孩子,“还不快感谢你们母亲?”
关素衣还未开口,赵纯熙和赵望舒已双双挤到牢门边,伸手去抱他,哭道,“爹爹,错不在您,都是叶家人不好。您不晓得,他们真狠,想让咱家替浩哥儿填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昨日各种交代清楚。
哪怕懵懂如赵望舒,只看她一眼也立决计识到,此人将近魂归地府了。
他怎能如此胡涂?如果没有夫人,恐怕把统统亲族都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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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廷尉府自首以后他才传闻这些事,当即就惊出一身盗汗,又闻带队搜索藏宝图的将领乃周天,更加感到绝望。原只是为“亡妻”母族尽一份心力,却不想竟把横殃飞祸带给家人,倘若他们出了涓滴忽略,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既当不了好夫君,亦做不了孝敬儿子,更不是合格的父亲,他还活着干甚么?不如一头碰死在牢里!
她做不到对一群尚且无辜的人脱手,何况此中两个还是半大孩子。如果真能不顾道义、落井下石,她与叶家人有何两样?为了仇恨而断送知己,乃至丢失赋性,自甘出错,她如何对得起关家家声?如何对得起祖辈遗训?又如何担起“问心无愧”四字?
关父还是头一回瞥见风格如此狂放不羁的女子,夙来淡定的神采都有些绷不住,纠结好久才朝女儿看去,欲言又止。老夫人亦难堪不已,一会儿低头咳嗽,一会儿昂首望天,一会儿又转过脸盯着长公主形似男人的背影猛瞧,直到她消逝在转角才吐出一口浊气。
两人像吃了放心丸,赶紧坠在继母身后,仿照她的模样直视火线,安闲走过,终究在最深处的缧绁里瞥见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