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里,圣元帝调派暗卫从赵陆离怀中偷来原稿,正如痴如醉地阅览,时而拍案叫绝,时而恍然大悟,竟半晌也舍不得罢休。
关老爷子和关父定睛一看,发明稿纸上竟是自家掌上明珠的笔迹,不免出了一身盗汗。
三司长官中有两位出身官宦世家,自是对文章不如何喜好,随便对付几句便低头喝茶,出身豪门的司空大赞特赞,推许备至,把关家父子跌落谷底的情感缓缓变更起来。
赵陆离命几个长随将夫人的文章誊抄数份,趁部尉午间换职时将其贴在八字墙上。比来皇上广开言路,各派各系的文人均非常活泼,偶得出色策论或寄给帝师斧正,或与同窗分享念诵,另有胆小的直接往公榜上贴,以图立名立万。
关父与关老爷子不熟谙徐广志的行文,还能看不出掌上明珠的手笔?先是一呆,而后几次研读起来。
关老爷子勉强压下高傲的情感,必定道,“此文堪为立法之绪论,当命详定编敕所全部官员细心研读、参悟。徐广志那篇策论微臣也看过,其主旨为‘在礼教宗法的根本上订立国法’,看似彰显仁义,惠及各阶层,实则强化父权,淡化君权;加固宗族之凝集力,减弱邦国之统御,三五年内可令社稷稳定,十数年内可令百姓顺服,二三十年后却可兴世家,旺宗族……”
司马、司徒骇得瑟瑟颤栗,赶紧跪下请罪,今后再不敢保举徐广志入仕。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那篇策论正正戳中皇上心肺,已令他厌恨至极!
景郡王想起前次差点分裂魏国的*,心中已起了怯意。他不是圣元帝,断没有一言停歇民乱的声望,如果徐广志与逆客店人展开笔战却又惨败,不但他文名尽毁,本身也会引火烧身。
徐广志到底心机深沉,想得也远,寂然道,“王爷有所不知,现在已不是我能不能将他驳斥,而是旁人愿不肯听的题目。你道他这篇文章缘何传得如此快速,不太短短一个时候,就已街听巷闻,世人皆知?我的文章是站在权贵态度上,写给士大夫和官宦们看的,他的文章倒是站在百姓态度上,写给全魏国亿万百姓看的。我的文章是为特权阶层发声,他的文章是为浅显人请命。王爷,您好生算算,魏国权贵有多少?平头百姓又有多少?百姓如果受他勾引,认定我是权贵鹰犬,今后毫不会听信我一字半句!我哪怕写几百几千篇文章,亦是徒然。前次王丞相鼓励民乱那事你可还记得?公众的力量连皇权都能颠覆,连国君都要畏敬,公众的声音又岂是能随便忽视乃至堵塞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我若再写文章与他作对,那便是站立在这滚滚奔涌的河川上,必定会被溺毙!只愿皇上明白我的苦心,更看重我的策论并提携重用。以是现在我们甚么都不能做,只能等。”
是以,那墨客刚念了几段,围过来的平头百姓就越来越多,直把穿戴整齐的文人挤得无处落脚;待念到立法之基为爱民护民,彰显公允公理时,不等文人开腔,浅显公众就已轰然喝采,掌声雷动。有那受了逼迫或心胸委曲者,竟泪流满面,痛哭失声,直言逆客店人字字句句皆说到他们内内心去,与帝师一样,乃真真正正地为民请命!哪怕念到最通俗的立法、修法那段,他们也不肯拜别,固然满脸懵懂,却时不时叫一声好,拍一个掌,誓要恭维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