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桂在暴室里干了小半辈子的差事,若非亲眼所见,她绝计不会信赖,一个柔弱的女孩儿,竟是如此倔强不肯伏输,饶是她铁石心肠,也不由为之震惊。但若没有完成上头交代的差事,她此后又岂能再有好日子过?冬桂眼神一狠,抓起一枚竹签狠狠扎进峥嵘另一根手指。
“下鸩殛毙贡女之事,你认还是不认?”冬桂站在她面前,神情据傲地问道。
“郑国泱泱大国,竟是如此以权压人,以权迫人,便不怕天下嘲笑吗?”峥嵘厉声诘责。
“女人,在我们暴室这里,讲得只要一个字,那就是权。”冬桂耐着性子劝说道,“甭管有罪没罪,是被冤枉的,还是真杀人了,都不首要,首要的是身份,是职位。你获咎的那位,但是这皇宫里一等一的人物,你便是把牙关咬死了,她若不准你活命,你还是过不了明天。还不如呀,痛痛快快的认罪画押,也免得再受那些苦处,你说对吗?”
冬桂在暴室呆了小半辈子,从一名浅显宫娥进升到现在掌事姑姑的职位,自是有一番本事和手腕。从她部下畴昔的犯人,要活的,毫不会少一根头发,而要死的,也毫不成能活着出去。她分得清短长,识得明时务,以是这么多年,她才气在这最轻易获咎人的差事里明哲保身。但是面前这名肥胖的少女,用她那双清澈如明镜的双眸看着她,悲忿之情似火焰般燃烧在眸中,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嵌进了刀锋般,狠狠掴过冬桂的脸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明天我还真要让你看看,我配还不配。”冬桂朝那两名宫娥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当即上前扭住峥嵘的胳膊,将她用力往地上摁。峥嵘便是被她们撕扯的浑身疼痛,也硬是不肯屈就。春桃见状,捡起墙角一根木杖走来。那木杖足有手臂粗细,是暴室用来杖责犯人的,春桃使起来得心应手,卯足劲儿朝峥嵘的膝弯挥来。
冬桂在她面前蹲下,慢悠悠地说道:“说真的,我还挺佩服你的,这如果换人别人,早就哭爹喊娘的告饶了,可你硬是一声不吭。只可惜啊,你获咎了不该获咎的人,我呢只能公事公办,你要怪要恨,就怪自个这张脸生得过分惹人重视。”
“到了我这暴室里,黑能变成白,白也能变成黑,有罪无罪,可由不得你做主!”
“陛下以仁心管理天下,他倘若晓得后宫当中有如此是非不分、吵嘴倒置之事,岂会坐视不睬?”峥嵘声色俱厉,“你们欺上,乃是不忠,瞒下,乃是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辈,却在这郑国皇宫里耀武扬威,的确是家国之耻!”
冬桂平日仗着本身掌事姑姑的身份,没少在春桃等低品阶宫娥面前摆谱,那里肯受峥嵘这般叱骂,当下便上前朝她脸上扇了两巴掌。
“不认。”峥嵘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峥嵘此生,一跪六合,二跪君主,三跪父母,你,不配!”峥嵘嘲笑着说道。
峥嵘本就已经身材衰弱,又生生挨了两记耳光,只感觉面前发黑,硬是扛住眩晕,嘲笑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在这暴室里,或许只要这只老鼠,才不会伤害到她。这平素最令人恶感讨厌的生物,现在在草垫上缓缓匍匐,鼻子时不时轻嗅,寻觅任何能够饱腹的食品。
峥嵘的脸上呈现非常讽刺的笑容。
峥嵘想起在长乐宫时紫玉皇后所说得话――你是女官又如何,只要陛下喜好,还是能够成为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