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抬眼摆布瞧瞧，身边的人会心，悄悄退了出去。老太太将美婵揽在怀内，柔声劝说道：“姐儿去了，那是你们母女缘分浅，此后莫要再在人前说甚么害不害的话了。这是她的命，也是你和老五的命……去便去了，对她来讲，又何尝不是摆脱？小小的人儿，迟早药不离口，瘦成阿谁模样，活着也是享福，大人也跟着煎熬。”
卿姐儿在她怀中，小嘴在她耳旁又悄悄唤了一声：“娘亲……”一个“亲”字尚未能完整说清楚，便像是累极了似的，小小的脑袋俄然向后仰去，头颈枕在美婵的臂弯当中，眼皮渐渐合上，眼中的亮光逐步隐去，尚未比及眼皮完整合上之时，就已然没了鼻息。
卿姐儿躺在他怀中，气味似有若无，眼睛半睁半闭，嘴角仿佛还微微翘起，瞧着倒像是在浅笑似的，只是半闭的眼睛再看不出一丝亮光和神采。
老太太前天已去东院瞧过卿姐儿一回，见她双颊深陷，颧骨耸出老高，脸上没有一丝的赤色，又听闻她一天里头，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当时就悄悄的有些担忧。但美婵这个时候只能听进好话，好话是半句也听不出来，是以她身边的人就都挑她爱听的说。如此一来，她愈发信赖只要过了这个年，卿姐儿病情便可好转，便能活蹦乱跳地长大成人。
刚才东院闹哄哄地去请大夫的时候，就有人去老太太那边报信了，老太太阿谁时候也才起家，听后非常心伤，堕泪道：“这是叫我们温家连个年都过不安生了么。”
老太太听闻卿姐儿目睹着不可了，吃紧的穿衣起床，欲要去东院看看美婵母女，谁料美婵却哭着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追过来的丫环婆子。美婵奔到老太太屋里，一头扎进老太太怀中，泣道：“老太太，姐儿她终究去了！我没用，护她不住，眼睁睁地叫她被人害死，她生了我的气，便不要我了――”
瞧了她好久的卿姐儿这时俄然张了张口，仿佛吐了一个字出来，因为声音太轻，美婵没能听清，凤楼倒是又惊又喜：“蕴卿，你会说话叫人了？”把她抱起来，从中间取过一个软枕，叫她倚在软枕上，捧着她的脸问道，“会不会唤爹爹？会不会？”
外头的人早已闻声动静，不待这边叮咛，早已有人跑出去请大夫，廊下也忙忙的煎起了药，余下的一世人等无不感喟，或是悄悄拭泪。
卿姐儿渐渐展开一双黑嗔嗔的眼睛,直直地看了凤楼一阵子,又往美婵身上看去。凤楼看她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肌肤下的青色筋脉一清二楚,眼睛四周已经瘦得凸起下去，偏一双黑眸子亮得过分。从出世到现在，几近没见如许亮过,没出处的，内心俄然格登一声，脑筋里不由得就想到‘回光返照”这几个字来，心口不由砰砰直跳,顷刻,手心也冒了些汗出来。转念却又想起离过年也只要两三天的工夫了,药一天两顿喝着,身边这么多人看着，大夫也是随叫随到，不管如何，这几天总应当能熬得畴昔。本身在内心安抚本身，宽解本身，如此，方才提起来的心终究垂垂放了下去。
美婵把卿姐儿往凤楼怀中一放，跟疯颠了似的哭叫：“姐儿，你个小索债鬼，你走便走了，为何走前还要唤我一声娘亲？！你是不是怕我活得长、怕我日子太好过？以是叫我早早悲伤死掉，好下去陪你？好好好！我这边去找绳索找砒-霜去！”回身便往屋外冲去，却又被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