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婵内心猛地一沉，却还不肯意信赖，勉强笑着说了一声：“这孩子，如何力量小到连头颈也支撑不住啦？”转头再看凤楼发青的神采，再也装不下去，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姐儿，你是如何了！是不是你娘我上辈子亏欠了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这辈子就投胎到我肚子中，讨完债回身就走――”
老太太见美婵母女这个景象，唯有悄悄感喟，也不便和她说甚么。人打从东院返来后就有些懒懒的，提不起精力，饭吃不下，也没心机说话，连着喝了两顿白粥。到了二十七，终究撑不住，也跟着病倒了了，在床上躺了一天没下床。因挂记取美婵母女，命人时候来报信，是以卿姐儿那边不好，这边马上就获得了动静。
大夫请他把卿姐儿的手臂拿出来，他却将她小小身子抱得更紧，怔怔道：“不消了，她已经去了，蕴卿已经去了。”
老太太听闻卿姐儿目睹着不可了，吃紧的穿衣起床，欲要去东院看看美婵母女，谁料美婵却哭着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追过来的丫环婆子。美婵奔到老太太屋里，一头扎进老太太怀中，泣道：“老太太，姐儿她终究去了！我没用，护她不住，眼睁睁地叫她被人害死，她生了我的气，便不要我了――”
美婵一听老太太口中说出“死去”二字，又是长长的一声哭，声音吊上去，却落不下来，因为喘不上气儿来了。老太太大哥体衰，加上也在病中，单独对付不过来她，忙唤人出去，几小我给她揉胸口，拍后背。半天，她一口气缓上来，终究活转了返来。
大夫心内悄悄感喟，倒不好回身就走，因低声劝道：“……蜜斯短命，按端方是不好留在府中过夜的，怕有甚么……须得在入夜之前发送掉……后事能够叫人筹办起来了，怕迟延下去，时候仓促，诸般事件不得不对付了事，倒怕委曲了蜜斯。”
美婵忙上前细看,公然见卿姐儿眼皮和睫毛都在悄悄眨动，不由一乐，哈腰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姐儿醒啦，为甚么不展开眼睛，是不是想偷听爹爹和娘亲说话？”
邻近年关，家家都是一堆的事情，许夫人挂记美婵母女，实在放心不下，给家里交代了一声，草草用了饭，乘了肩舆赶回了娘家。才进东院的大门，便听里边哭声震天，跟着卿姐儿的婆子正坐在门槛上正指天骂地：“老天爷，我还道你好不轻易长了一回眼，却未曾料你本来是个瞎了眼的！瞎了眼的老天爷哟，你如何忍心叫我们姐儿、叫我们姐儿……”
瞧了她好久的卿姐儿这时俄然张了张口，仿佛吐了一个字出来，因为声音太轻，美婵没能听清，凤楼倒是又惊又喜：“蕴卿，你会说话叫人了？”把她抱起来，从中间取过一个软枕，叫她倚在软枕上，捧着她的脸问道，“会不会唤爹爹？会不会？”
刚才东院闹哄哄地去请大夫的时候，就有人去老太太那边报信了，老太太阿谁时候也才起家，听后非常心伤，堕泪道：“这是叫我们温家连个年都过不安生了么。”
卿姐儿在她怀中，小嘴在她耳旁又悄悄唤了一声：“娘亲……”一个“亲”字尚未能完整说清楚，便像是累极了似的，小小的脑袋俄然向后仰去，头颈枕在美婵的臂弯当中，眼皮渐渐合上，眼中的亮光逐步隐去，尚未比及眼皮完整合上之时，就已然没了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