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自树上跃下,略一踌躇,开口道,“那件东西并非公子之物。”
他无声笑着,“我既应你回家,自当取信。”
他的语气立即恶劣起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你这般灵秀物,当撑六合四方,甘为擎柱,任我等不肖后辈清闲安闲。”
她双手合十,似虔诚,但走时干脆,一眼不回望。
如此近的间隔,她即便只是自言自语,恐也逃不过“邻居”的耳朵,除非那是聋子。
“……”灰衣人哑然。
他闲庭信步,飞起的柳目捎着赖皮笑意,将那身云朗风清的光彩抛坠了俗地,却仍能令人叹美,“弃之可惜,见者有份。”
“终南节节望登高,岂知大山是小山。”
两人走了不久,一个身影仓促跑来,在同一块巢石的高低摆布兜来转去。
他却皱了眉,“你也读过那本县志,大王岭凶恶非常,即便有了地经,也难保没有偏差,只要那些各自为寨的山匪结合,别说二百力壮,一千力壮也难保满身而退。听我一句劝,宁肯出西关,再走水路过中原回江南。”
一手拉紧一根弦,另一手拨了一下。
树与石,相邻。
“临行前,我爹你爹一起丁宁,你说的话,一个字也不成信。”
那申明,他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不止刚才一对表姐妹的话,还包含她的。
王楚风话音里带丝丝笑气,无热络,也无讽刺,只是儒雅到懒,“鄙人之前睡得极沉,直至让刘家表姐妹说话闹醒,方发觉有人在旁喂鱼,是以未曾听闻女人所言半字,女人大可放心。”
那是一架凤尾琴,不过掌心大小,没有任何斑纹雕饰,乃至没有上漆,弦松垮,琴身糙制。乍眼看去,只觉得很浅显的小玩意儿,连拿起的欲望也不会有——如果这件小东西放在货郎担上的话。
那块木头疙瘩,掉得好,掉得妙,刘家要搬了,她也要走了,也返来找了它一遍,对得起她爹她百口,然后,桑刘再不相干,今后劈面敢说熟谙她尝尝。
他的表情,因猎物已落入圈套而好得很,有耐烦学人同鱼说话,“我可没东西喂你们……”
他看对方头也不回得进了客居,仿佛多跟他说一句,就会落入他的圈套当中。他抬了抬眉,回身,却坐上节南喂鱼的那块山石。
运气这类事,虽说她遇得未几,倒也不是完整没有。
话音未落,目光停在石上某处。
不过节南没瞧见,那人并未再睡,且在她踏出园子的同时,他就从树后走了出来,满目好笑,一抬手,竟抛玩起一块琉璃。
“……”灰衣人不敢说本身没那么厚颜,把捡到的东西当作本身的。
而她早该闻声的,只是一时受了心机滋扰。
那边,那人,始终只给她,一片衣角一方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