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节南能进这家小工坊做工,则因它是外村夫设立的分铺,版匠和管事都由总铺派下,学徒来自偏僻乡郊,无人穷究本地家喻户晓的桑家事,也不体贴桑节南出身,平时只唤小山,当她无父无母的孤女。
安姑冲节南蹬起急眼,“桑六娘,这事没完,俺要告你去!”
这里是一家雕版工坊,外有商店,做些天南地北的杂货中转买卖。工坊主造官方版画,供应周遭百里大乡小村。共有掌柜和版匠三名,学徒兼伴计四名。
“安姑这话,六娘怎地听不明白?这事不是早完了么?是你记性大,还是我记性不好,今晨安姑莫非不是为了小花上衙门喊冤?而我出的那一百文,莫非赔得不是小花命?”
节南哈哈笑道,边笑边咳,“公然好处所。早传闻春金楼燕子女人的赫赫申明,更传闻她为这回府城年会练就一支奇舞,或可拔得头筹。小山晓得了,定是春金楼要请我们雕制燕子女人的美人版,到了府城人手一张,先以美图夺民气。”
节南哦了一声,“甚么糟心活儿?”
这夜,月儿逢圆,天冷也挡不住爱玩的心性,南集人来人往。节南穿得灰素,又捡暗影底下走,别说没人认得出她,连是男是女都瞧不出,任她悄悄无息拐进一条冷巷后门。
柒小柒朝天翻白眼,偏生晓得对方有这等刁钻本领,说多不如做多,让她挑不出刺来就好。
南集有北里,是凤来县入夜以后仍热烈的好消遣。北里院舍里不但有杂耍戏台美人窝,另有一条商街,每月十五高低必开七日夜市。凤来县小归小,但南颂民风如此,富者富玩,穷者穷玩,爱费钱买闲乐。
柒小柒走后,节南重回厨房,将吃剩的鸡骨头丢进瓦罐,拎了小炉加了水,再把鸡毛堆在炉边,就着廊下煮起骨头汤来。她还拿着一把芭蕉扇,扇啊扇,都颠末细心算计,连味儿带毛,全往对墙扇去。
柒小柒瞧不见安姑气急废弛的模样,她却能够瞧个过瘾。
“小山,别怪伍徒弟,谁让他摊上一份糟心活儿。”门边另有一人,比伍徒弟年青些,身材魁伟,一身匠衣短打,叫秦江。
“安姑,你且信我一句,再贪得无厌下去,明早你的鸡舍里连根鸡毛都找不到了。没有鸡毛,就没有物证,单凭你空口口语,谁能断六娘之罪?再说,没准买你家驴子的林村阿张,买你家鸭子的大兴馆子,都会上衙门给六娘作证,到时便要清理你的诬告之罪了。我也不要你赔钱,只要你吃百棒打,折骨断筋就罢。”
“安姑莫惧,六娘只道没准罢了。这不,本日花一百文买你这只鸡,毫不嫌弃地捉了吃了,又把你熏过来,就想美意提示安姑一声——”小柒点她一条,越到最后越不能出岔子,这个邻居的嚣焰该毁灭了,不然老是突来一出,徒让本身用心,“你好歇歇气了,因为老天有眼,大恶小恶皆挨报。你不是说亲眼瞧见的么?天火无情,作孽太多的我的百口,如何被烧成焦炭,一个也逃不畴昔。”
同一人告她桑节南?有一有二,能够有三,不能有四。
承平了。
伍徒弟骂声放屁,“那你如何不去?”
节南的笑模样全不似之前病冷,滑头唧唧,“伍徒弟真峻厉,都不问我病安否,就管迟不迟的,吓跑了我,到哪儿再找这般灵巧的学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