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文嫂儿便央着小玉去前面刺探,只说本身被摔得身子沉重,要回野生伤去,这便向太太存候告别了。小玉返来后却竖着眉毛说道,因为刚才文嫂儿一跤撞下了两重门帘,害得蜜斯受了风,现在太太正忙着给蜜斯熬姜汤发汗,抽不出工夫见她,让她免礼平身,快快回家去吧!
文嫂儿便一字不加,一字不减,把本身在后宅所见,尽都说了,因为她晓得,世上最令人轻信的,不是谎言,而是掺了谎言的实话。
文嫂儿嘲笑道:“陈公子宅心仁厚,这‘不但洁’三字,只怕还说得少了!小媳妇亲眼所见,那西门蜜斯脸上的鳞片儿啊,便是一张张都揭了去,用那凤衔珠、蛇吐珠、象罔珠、骊龙珠、玄鹤珠、避尘珠、夜明珠、走盘珠、照乘珠、定海珠、摩尼珠,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装点起来,就算是天子家有那移山填海之力,此生当代也莫想修得光亮!”
这等眼角上迎奸卖俏递情书的活动,陈经济在东京时早不知经见过多少,当下不动声色,只对文嫂儿以目表示。待陈家家人从后槽上把驴子牵来,文嫂儿上了驴,一起咬着牙龈发着狠去了。
直说到最后,文嫂儿长叹一声:“世人都说,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想不到到了陈公子这里,倒是要倒置过来了!哎哟!陈公子恕罪,小媳妇可不是教唆诽谤,只是在替公子不平罢了。”
陈经济便摆手道:“但得一片橘皮吃,莫便忘了洞庭湖。文嫂儿为了我陈家受累,莫非我陈公子是没眼睛没心肝的人吗?”
文嫂儿一听,气了个倒仰,差点儿又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过想想,西门庆家是甚么庭阀?本身家又是甚么家世?这气上得去,也要下得来,只好忍耻低头沮丧地出去了。
陈经济一起走,一起考虑:“那文嫂儿固然嘴刁了些,但她一片深心,都是为我陈家的话。我陈经济是男人汉大丈夫,当然不会嫌弃结嫡老婆丑恶,但若这女子能够给我陈家带来灾害时,那却该如何是好?不可!我明天就得回东京,好好跟爹筹议一下,实在不可,这婚,就退了吧!不然整白天对着一张蛇脸,只怕用不了三天,公子爷我就得‘永垂不朽’,再也不能‘自主自强’了!”
话未说完,陈经济便把脸一沉:“大胆!这类话也是你能说的?”
来到家门口还了驴子,回到家中只等了一会儿,那陈经济便带着亲信家人赶到了。
一进门,陈经济一努嘴,便有家人将一堆时新吃食、干鲜果品放到桌上,然后又摆开了两贯钱。陈经济笑道:“文嫂儿,你说你在后宅摔了跤,我想到为了我的事却让你受这般痛苦,心下好生过意不去,是以买些吃食东西来探探你,你却不要跟我客气了!”
文嫂儿从鼻孔里呼出两道寒气来:“名医名医,世上另有甚么名医,能高过地府还魂的西门大官人的?西门星主是天星降世,谁晓得他那女儿,又是甚么精怪托生的?只怕人间的名医,医不得这非人的怪病!”
待走到外配房的时候,二门那边正瞥见陈经济的家人在探头探脑,文嫂儿心中一动,脸上便有奇特的笑容闪现了出来:“吴月娘,本来你也有明天啊!这恰是面前报,还得快!你既然吝啬,就别怪老娘心狠!待会儿就就义了你闺女的姻缘,叫你见地一下我文嫂儿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