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窸窣窣脱衣的声音,以后便是一片沉寂。兔娃俄然嘎气地叫起来:“哈呀,我不吃奶!我都长大了你还给我吃奶……”三媳妇禁斥说:“瓜熊,再喊神拔你舌头!”兔娃忍俊不由抬高声儿又说:“啊呀,三嫂你甭捏我牛牛……”三媳妇约莫捂住了兔娃的嘴,兔娃呜呜哇哇地还在说:“三嫂,你咋这模样……哎哟妈呀!三嫂呀……这模样嫽得很呀……”
白赵氏领着孙媳妇求遍了原上各个寺庙的神灵祈求生子,却毫无成果。白赵氏向来也不赶庙会。白家向来都是只祭奠祖宗而不准女人到处胡乱求神烧香叩首。白赵氏开初领着孙媳妇到原西的神仙洞祷告舍子娘娘,烧一对红色漆蜡再插一撮紫香,然后跪下叩首。孙媳妇还是做完这统统拜见礼节以后,就羞怯怯地伸手到舍子娘娘屁股下的泥墩里头去摸,泥捏的梳小辫的女孩或留着马鬃头发的男孩都摸到过,每天早晨睡觉时夹到阴部。那泥娃娃蹭得她难以入眠,夜夜在炕上撵着拗熊孝义交欢,但毕竟不见怀娃的任何征象。拗熊孝义没了耐烦骂:“你狗日是个漏勺子不盛怂。”媳妇羞惭得连哭也不敢。白赵氏又领着孙媳妇去求冷先生。冷先生先看气色,然后号脉,扣问饮食就寝经血来潮一类征象,先用家传秘方,厥后换了偏地契方,药引子尽是刚会叫鸣的红公鸡和方才阉割下来的猪蛋牛蛋之类活物,为找这些稀欠东西一家人费了好多周折,成果孙媳妇仍然故我。白嘉轩于绝望中对冷先生说:“看去不休她不可了。”他绝对不能容忍三儿子孝义这一股儿到此为止而绝门。冷先生笑着问:“如果弊端出在咱娃身上咋办?你休了这个,重娶一个还是留不下后……”白嘉轩吃惊地问:“弊端咋能出在男人身上?”冷先生把这个奥秘难明的生养之谜演变为浅显易懂的对比:“你看窝瓜蔓上,有的花坐瓜,有的花不坐瓜。只着花不坐瓜的花人叫狂花。有的男人就是只着花不坐瓜的狂花。先得弄清他俩谁是狂花,那会儿休不休她就好说了。”白嘉轩问:“可如何弄清谁坐瓜谁不坐瓜呢?”冷先生说:“上一回棒棰会。”
“不兴问,问了神拔舌头!”
“你顺势就睡炕边那达。”
“三嫂我睡哪达?”
那天早晨,白赵氏把馍馍切成薄片下油锅炸了,又打下五个荷包蛋,亲身到马号里去叫兔娃吃晚餐。兔娃看着黄亮酥脆的油炸馍片和白晶如玉的鸡蛋傻愣愣不敢脱手,问:“俺叔哩?”白赵氏说:“你叔吃过了,寻冷先生下棋去了。你快吃啊兔娃。你吃罢咧,给婆帮个忙。”兔娃嘿嘿嘿笑起来:“婆叫我做啥尽管叮咛就是了,还做这些好吃喝做啥?”白赵氏说:“干重活就得咥饱啊兔娃。”兔娃就风卷残云似的吃喝起来,直吃得热汗腾腾连连打着饱嗝:“婆你说干啥重活,我去干。”白赵氏说:“你三嫂得下病了,神说要个童男陪睡做伴驱邪,你就给你三嫂做两夜伴儿。”兔娃自幼遭到鹿三峻厉的管束,对男女间的隐蔽浑然不通,天真地笑了:“这有啥哩嘛!这咋能算是重活哩嘛!”白赵氏说:“婆跟你谈笑哩!牲口喂饱了没?”兔娃说:“再拌一槽草料,等牲口吃完我就去。”白赵氏淡淡地说:“也甭急。神说了要等星全再去做伴儿。”兔娃说:“等牲口吃完一槽草,星也就出全了喀!”白赵氏抬高声音警告兔娃:“陪你三嫂睡觉做伴儿的事,对谁都不敢说一个字儿,说了神拔你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