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媳妇的肚子一每天隆起时,白赵氏对她的讨厌也一每天增加,几近不消正眼瞅那肚子,更不瞅她脸,乃至生长到一瞥见三媳妇端来的饭食就恶心,却又说不出口骂不出声。白赵氏日渐肥胖,到麦收后三伏盛暑的闷热气浪里,终究咽了气。白嘉轩本想昌大安葬劳苦功高的母亲,但是愈来愈可骇的兵荒马乱不答应他尽孝心,村里的年青人跑躲一空,连几个得力的帮手也找不到。白嘉轩在母亲灵前祷告说:“过三年时世承平了,儿再给你唱戏……”
白赵氏松了一口气分开厦屋窗户,面孔烧辣辣的轻脚走了,不谨慎撞倒一把笤帚。兔娃惊奇地问:“啥响哩?”三媳妇说:“猫。”白赵氏走回上房里屋忍不住骂:“你妈才是猫!”
“你顺势就睡炕边那达。”
白赵氏领着孙媳妇求遍了原上各个寺庙的神灵祈求生子,却毫无成果。白赵氏向来也不赶庙会。白家向来都是只祭奠祖宗而不准女人到处胡乱求神烧香叩首。白赵氏开初领着孙媳妇到原西的神仙洞祷告舍子娘娘,烧一对红色漆蜡再插一撮紫香,然后跪下叩首。孙媳妇还是做完这统统拜见礼节以后,就羞怯怯地伸手到舍子娘娘屁股下的泥墩里头去摸,泥捏的梳小辫的女孩或留着马鬃头发的男孩都摸到过,每天早晨睡觉时夹到阴部。那泥娃娃蹭得她难以入眠,夜夜在炕上撵着拗熊孝义交欢,但毕竟不见怀娃的任何征象。拗熊孝义没了耐烦骂:“你狗日是个漏勺子不盛怂。”媳妇羞惭得连哭也不敢。白赵氏又领着孙媳妇去求冷先生。冷先生先看气色,然后号脉,扣问饮食就寝经血来潮一类征象,先用家传秘方,厥后换了偏地契方,药引子尽是刚会叫鸣的红公鸡和方才阉割下来的猪蛋牛蛋之类活物,为找这些稀欠东西一家人费了好多周折,成果孙媳妇仍然故我。白嘉轩于绝望中对冷先生说:“看去不休她不可了。”他绝对不能容忍三儿子孝义这一股儿到此为止而绝门。冷先生笑着问:“如果弊端出在咱娃身上咋办?你休了这个,重娶一个还是留不下后……”白嘉轩吃惊地问:“弊端咋能出在男人身上?”冷先生把这个奥秘难明的生养之谜演变为浅显易懂的对比:“你看窝瓜蔓上,有的花坐瓜,有的花不坐瓜。只着花不坐瓜的花人叫狂花。有的男人就是只着花不坐瓜的狂花。先得弄清他俩谁是狂花,那会儿休不休她就好说了。”白嘉轩问:“可如何弄清谁坐瓜谁不坐瓜呢?”冷先生说:“上一回棒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