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白鹿镇逢集日,购置年货兼看热烈的人空前拥堵,古长幼镇狭小的街道几近接受不了澎湃的人流而要爆裂了。斗争三官庙老衲人的大会第一次召开,会场选在白鹿村村中间的戏楼上,其企图是明白不过的。年逾六旬的老衲人被捆绑在戏楼背景的大柱子上,他千万没有推测本身会有如此劫数。
白鹿村平静的村巷被各个村落来的汉后代人堵塞起来,戏楼下的广场上人隐士海,背景那边不竭产活泼乱,好多人搭着马架爬上后窗窥视捆在大柱上的老衲人。遵循议程,先由三个租地的耕户控拆,再由白鹿区农协会筹办处主任黑娃宣布对老衲人的措置决定:撵走老衲人,把三官庙的官地分派给佃农。但是斗争会一开端就乱了套。头一个佃农的控拆还没说完,台下的人就乱吼乱叫起来,石头瓦块砖头从台下飞上戏楼,砸向站在台前的老衲人,次序几近没法节制。鹿兆鹏把双手握成喇叭搭在嘴上喊哑了嗓子也不抵事。黑娃和他的弟兄们也不知该如何办,这类场面是始料不及的。台下混乱的号令逐步同一成一个纯真有力的呼喊:“铡了!把狗日铡了!”弟兄们围住黑娃吼:“铡狗日的!”黑娃对兆鹏说:“铡死也不亏他!”鹿兆鹏说:“铡!”五六个弟兄拉着早已被飞石击中血流满面的老衲人下了戏楼,人群尾跟着涌向白鹿镇南通往官道的岔道口,一把铡刀同时抬到那边。老衲人已经软瘫如泥,被很多撕扯着的手塞到铡刀下。铡刀即将落下的时候人群俄然四散,都怕溅沾上不吉利的血。铡刀压下去咔哧一声响,冒起一股血光。人群呼啦一声拥上前去,老衲人被铡断的身子和头颅在人窝里给踩着踢着踏着,连铡刀墩子也给踩散架了。
大年正月月朔被选定为白鹿原农夫协会总部建立的日子,地点再一次选定了白鹿村的戏楼。
老衲人把三官庙的几十亩地盘租给四周村落的农夫,靠收取租粮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他私订下一个端方,每年夏秋两季交租要男人来,而秋末议定租地之事,却要女人来而不要男人。那些前来交办租地手续的女人不管妍媸都支出了不异的代价。这个老骚棒不管年青的大哥的,长得俏的长得丑的,一概不拒一概过手,这个奥妙谁都明白谁也不肯说破。
第一块农夫协会的牌子是贺老迈在贺家坊村挂出来的,仍然是白地绿字。不出半月,第一批重点生长的十个村庄有九个都召开了村级农夫协会的建立大会,也挂起了白地绿字的牌子,只要白鹿村冷冷僻清未曾动。黑娃气恼地说:“我在原上能刮刮风搅雪,但是在白鹿村里连一根鸡毛也搧不起来。”鹿兆鹏显得胸有成竹:“我们最后再来围攻这个封建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