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木工身怀绝技做一手绝活,一架木轮子牛车打成,即便木质糟朽,轮子磨断,卯榫木楔也不会松动。他打制牛车的技术远近闻名,固然能置备得起大车的主户极其有限,但他的绝窍绝活的名声却把百余里外的活儿都揽来了,一年四时都有定做的牛车。芒娃儿头年进店,给徒弟师母早晨提尿盆凌晨倒尿盆,扫地担水,递烟盘抱娃娃,烧火洗锅诸种琐事一齐包办,二年里连斧子刨子凿子的把儿也没摸过。第三年开端学艺,按端方要到五年底端才算出师。两年的打杂糊口使他贴切调和地融进这个家庭,师母早已不再称他郑相,而是直呼芒娃儿芒芒了,师妹师弟们也都亲热地尊称他芒儿哥芒芒哥了。在他熬满两年的打杂期即将开端学艺时,徒弟遗憾地说:“这个屋里倒离不得你了啊芒芒儿。”芒娃儿随和地说:“那我就再打二年杂,等你找下合适的门徒了我再学技术。”徒弟摇点头:“没有这个理儿喀!你是来当门徒来学技术的,不是给我熬长工当使唤娃的喀!你明日个就开端捞锛子斧头。”
芒娃儿捞起锛子,锛掉那些圆木身上的圪节,用斧头砍剥干死的树皮,帮忙徒弟和两个师兄扯锯。最轻的活儿是拉墨斗,浸满墨汁的线绳儿拉出墨斗时,搅把儿啪啦啦响着转着,徒弟提起绷紧的墨绳儿又松开手指,嘭地一声弹下去,新奇的圆木上就留下一条笔挺的黑线。从那些粗活笨活开端到凿卯画线这些粗活儿,芒儿已经精通。二年下来三年未到,离出师另有一年,芒儿已经成为一个全挂把式,当然除过车轴的旋制。剩下最后一年,将首要学习旋制车轴的技术。芒儿对徒弟说:“让我打一副车轴尝尝。”徒弟骇怪地眨着眼,觉得耳朵出了岔儿。芒儿当即解释说:“弄瞎了我赔木料。”徒弟这阵已经信赖他会打好一副车轴,却恐吓他说:“一根轴料值半个车价。”芒儿说:“行喀!满师了我给你再干一年不要人为。”徒弟就用脚踢着一根菀枣木轴坯:“打好了的话,明日起给你算工价。”
黑娃回盗窟的路上碰到暴雨,人和马都被浇成丧魂失魄的落汤鸡,他把马缰交给等待他返来的大拇指,坐在石凳上就站不起来了。盗窟灯灭火熄,和他一起出山做活儿的弟兄早已返来,吃饱喝足以后已经躺下睡了,约莫到明天晌午才起来。盗窟糊口与内部天下阴阳倒置,昼伏夜出必定是天下上统统强盗们共同的糊口规律。每次出寨做活儿返来,大块抓肉大坛子灌酒,直吃得腹满肚胀,直喝得天昏地暗,然后倒头睡去。黑娃从送饭来的弟兄端着的木盘里抓出酒瓶,挥了挥手让他把吃食端走。大拇指在火堆前重新拢起火来,催促他朝火堆跟前挪挪,从速把湿透的衣裤脱下来换上干的。黑娃不想转动,他没有酷寒的感受,拔掉瓶塞儿咕嘟嘟灌下一口烧酒,仍然坐在石凳上垂眉不语,衣裤上流滴下来的水珠浸湿了尻子底下坐着的青石凳子。大拇指双手反叉在腰里,站在火堆前瞅瞄着黑娃:“有啥话就说响!还没见过你本日个摆的这个毬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