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正拿了只扫帚在清理一地的花瓣,见她过来,容与待要起家,又被她按在椅子上,只说让贰心晒太阳就是。
“如何排解?”她回身看着他,低眉笑了,“我没你那么好胸怀,总能放心。”
容与常日无事只在还砚斋闲坐,读誊写字,更多的时候是描画一幅心中设想的山川画。这些事,他做得专注,常常会破钞一天时候,再昂首看窗外,已是画堂烟雨傍晚时了。
上林苑的菊樱盛开了,只是不知谁会陪在他身边饱览三春盛景,谁又会为他在刮风时披上衣衫,站在他身侧,为他稍稍反对一下料峭的春寒。
林升因告了假,陪容与住了几个早晨,厥后在他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归去了,以后每隔上一段时候必会来南京看看他。
“你可真是有钱人,莫非这些年都没处费钱不成,竟能积下这么多。”方玉翻着银票笑叹,“这回好了,我们在这石头城但是衣食无忧了。”
说得方玉也乐了,过了一会又看着他,蹙眉问道,“说是怜取面前,你倒有当真看过么?你且说说,我有甚么窜改?”
容与笑说不必,“这都春季了,早就不供应炭火。我看这季的雨也快下完了,再忍两天无妨的。”
容与早前托人置的宅子位于城内三山街,粉墙黛瓦,映着小桥流水。传闻之前的仆人是个徽派贩子,很有几分雅趣的在院中凿了一处池子,湖山假石装点其间,小巧新奇,峰峦叠嶂。因见内里一处独立的院落清幽温馨,就将其改成画堂,闲来无事便题了个匾额在其上,名曰还砚斋。
林升考虑了一阵,渐渐明白过来。容与又问了他一些吴王的近况,闲谈一会,林升便说要帮他清算带来的东西。
清算得差未几了,林升便把带来银票和他畴前清算过的账册拿给容与,当时一向没当真留意过本身有多少钱,现在细心一看,容与不觉惊了一跳。那是个挺庞大的数字,一刹时让人又有种繁华忽至,不知所措的茫然。
圣旨上说的明白,容与不过闲居此地,挂着一个奉御的衔,闲事一概不触及。是以他到了南京,不畴昔御马监点了个卯,拜见掌印,和同僚略微酬酢两句,如此罢了。
但是就像他难堪的职位一样,不免有种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的寥寂。
世人对他倒也客气,只是看他的眼神不免透着各种切磋和猜度,话里话外也会透暴露对他的一丝怜悯,几分可惜。也有人特地跑来专门为看他一眼,想是非常猎奇这个曾经御前得宠二十年,数次为钦差代天子巡政,大权独揽的内相会是甚么模样,而一朝被贬又该是怎生落寞的描述。
如此澹泊光阴,当真统统都好,唯故意中牵挂不时发作,另有那跟着黄梅雨季到来而愈发折磨人的腿疾,委实有几分难捱。
“对不住,吵醒你了。”深更半夜要人奉侍,容与过意不去,只好向她说抱愧。
搬出去没多久,先迎来了第一个故交――林升。甫一相见,别人已是双目盈泪,几近扑进容与怀中,口里抱怨道,“您怎能如此对我?早就晓得您当日让我走必有原因,本来竟是被发配到这里来。”
过了几日,气候终究放晴,温润的氛围间弥散着花香。容与寻了个藤椅坐在园中,看明丽暖阳之下,落红满地遗撒。
南都城接连数日阴雨连缀,白日犹可,一到晚间钻进沾上湿气的锦被,膝盖处便漫生出延绵不竭的酸楚,垂垂演变成一种噬骨般的剧痛,令人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