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懒得再去看他,垂目道,“请皇大将臣交三法司重处,臣不堪感激。”
喉咙里模糊有些发甜,有些事的确不能太固执,既然人都不在了,见不见那最后一面也没甚么意义。
推开门的一瞬,只瞥见漫天漫地的惨白,满地琼瑶,玉宇廓清的天下里,有高悬于屋檐下的惨白灯笼,和此时人间喜乐的新年骨气非常不符,它的存在就是为了提示他,阿谁梦是真的,那一口自胸腔涌出的温热碧血也是真的。
不晓得跪了多久,他听到孙传喜悄悄咳嗽的声音,那是在提示新帝,这丹墀下另有一个未解的仇恨需求他去宣泄。
因为表情愉悦,沈宇笑了笑,复道,“固然皇考还记得你,可有甚么用呢?他明日就要去昭陵了,在那边等候他的人是母后。这辈子他必定要和母后存亡在一起。至于你,不过是一个不幸的笑话,一个只能在阳光下虚无暗淡的影子。”
此时此地,作为一个被天子深深嫉恨的人,不该该再给任何人添费事。
容与垂目看着地上,安静道,“罪臣伏祈,请皇上恩准罪臣去大行帝陵前举哀,以尽臣子之义。以后,罪臣愿伏国法,任皇上措置。”
看着方玉,他沉着地说,“去找一辆车,清算要紧金饰,我们马上出城。”
容与一把拂开他的手,将方玉揽在身后,“圣旨里只说拿我,不触及旁人。一起之上山高水远,邓公必然不想出甚么岔子,那么就请你不要难堪我的人,放她分开。”
他是天子了,该对他行五拜三叩首之礼,容与一一做着,做得毫无瑕疵,然后垂目等候。
刚才统统的称心都被这一句话打碎,沈宇晓得他对灭亡无所害怕,没想到他对热诚也毫无反应,统统的作态仿佛都打在了柔嫩的棉絮上,没有反应无异于最大的鄙弃,这么想想,实在教人怒不成遏。
二十年等候,二十年期盼,半生光阴,一世眷恋,终究都化为乌有。他终是只能单独一人,空对蒹葭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