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儿是出门办差路过,还是专门返来看看?”
方玉轻声一笑,“那常日里呢?您也没不足暇出来逛逛么?如何阿升偏那么闲,仿佛能够随时出宫似的。”
方玉听了沉默下来,眼睛垂着,微微有些不悦。
“大人,前面就到家了。您不归去看看?”林升知他闷闷不乐,转移话题道,“您几个月没见过方女人了,好歹去看看她。要不下回儿见了我,她可又该抱怨,我没把您一并带归去了。”
“踏遍青山,放舟五湖。闲时适意,醉里看花。所谓人间乐土是吴中,黄金百万水西东。”许子畏说着,收回一声感喟,脸上现出一抹苦笑,“真的是繁华繁华莫强求,强求不成反成羞,这个事理,我到了现在才明白,但愿犹未晚矣。”
手臂上快速一暖,是她搀扶住了他,只不过一个行动罢了,竟让他更加有力站稳,身子不自发地向她靠了畴昔。
容与还没答话,林升抢着说道,“既是路过,那便专门来看你了呗。”
容与定睛看去,那画中是一名手执纨扇,鹄立于秋风中的美人,衣袂飘飘,凝目远方,垂眉轻叹,仿佛有无穷寂落哀痛。画面背景仅为坡石一隅,上有几棵疏竹,留白之多,更显出画意萧瑟,而全图并无一处题字落款。
在尚存一丝节制力时,他扶着桌子站起家,“帮我去找阿升,我该归去了。”
容与谢过他,将画收好,随即取出银钱给他。他各式推让拒收,何如容与一再对峙,他也只好收下,带了几分凄然拱手告别,只道马上便南下返回姑苏。
容与点头,“我确是没他自在。他不过跟我说一声就能出来了,我如果出宫,须得皇上准了才行。”
“厂公猜猜看,这画中人是谁?”他浅笑问道。
说罢,起手弹了一支山坡羊,那琴音听上去昏黄迷离,让人无端端觉出有几分虚幻。而跟着一阵阵高耸袭来的困意,容与更觉猝不及防,面前的人和物变得摇摆起来,认识也跟着垂垂淡去,他尽力的想从这片恍惚中挣扎出来,却只感到浑身发软、力不从心。
林升听了直撇嘴,“这值甚么,我替你取返来就是了。你只要把大人接待好,替他解忧让他欢畅就得。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霓珍阁,返来可得让我瞥见大人喜笑容开。”说着已是麻溜儿的跑了出去。
她半垂视线,笑意恍惚,调子柔婉,“那我再唱一支,大人可得趁我唱的时候,想好如何夸我才行。”
容与思忖着要说的话,愈发温声道,“方玉,你想过今后么?前阵子我让人寻了几处做小本买卖的人家,都是身家明净的,你若情愿的话,无妨从中遴选一个。至于你的身份,大可不必担忧,毫不会泄漏出去,这点保票我还是能打的。嫁了人就能过安稳日子,今后伉俪同心,你有了下落,我内心也能欣喜些。”
这话带着些负气的意味,容与点头笑笑,“我不是这个意义,这些事儿终究还得看你的志愿,我不会勉强你。”
“那我给大人唱个曲儿吧,或者讲笑话也行。哎呀,”她俄然皱眉,“不巧的很,前儿和霓珍阁的掌柜说好了,今儿去取我定的簪子,如果这会子不去,阿谁见钱眼开的主儿,又该把我的东西卖给旁人了。”
容与提出送他至通州渡口,他回绝道,“不必费事了,我孤身上京,拜别时也无需人相送。他日如有缘,但愿能与厂公于吴中再相见。”他目光一暗,言下之意,当是此生当代,再不会踏足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