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挑了挑眉,“姓名可变,面庞亦可变。人事纷繁,林某记不大清了。你在此专为候我,有甚么指教?”
隔了几日,容与定下出发巡查海疆的日期,想着这一去又是数月,还该和方玉知会一声,顺道看看她迩来过得如何。
容与好整以暇,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生出焦炙愤激,还是淡淡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这话更教人不解,仿佛是岑佥事狭私威胁在前。所谓世法划一,叨教佥事读书济世的初志是甚么,为官入仕的目标又是甚么?寒窗十载,苦心孤诣,却本来存着挑三拣四之心。莫非是嫌官阶不敷,还是担忧升迁太慢?究竟是哪一条让你感觉不满?如另有自知之明以为才气不济,大可向朝廷请辞。如想要一蹴而就,那么可有考虑过你本日言行,对旁人难道太不公允?”
“既是读书人,当晓得事无不成对人言,”容与不睬会他的要求,言简意赅的说,“请讲。”
杨楠被他一番指责说得脸上红白瓜代,容与见他气闷无言,也懒得理睬,绕过别人独自去了。
这回并没多想,容与接口应他,“处大家间,既要懂人云亦云,也要会自发得是;既能和至雅者曲高和寡;也要能融入阡陌尘凡,做一个下里巴人。”
这话听得情面不自禁地想笑,世上另有如此昏聩之人,竟然拿这个来勒迫他。倘若他真是他们口中奸佞小人,这类程度的威胁又有何用?
步子顿了顿,容与回眸,嘲笑不改,“务必二字用得令人不解,叨教为何我必然要答允?”
出西华门直奔宣武门外大街,一行人在府门前上马,容与回眸看一眼身后随众,除却西厂亲信更兼有几个天子近卫。
说完直起家,暴露染了寒霜一样的脸,容与明知他来做甚么,只微微点头,以官称唤他,“岑佥事有何贵干?”
不必特别通禀,也不必递上名剌,门前早有人飞奔至内堂去请仆人陈阁老。
杨楠咬着唇,半日发狠道,“因为厂公欠小人和小人母亲,一个完整的嫡亲。”
来人恰是礼部左侍郎项慎,只是他犹有不解,“一介权珰罢了,座师何用如此汲引?”
杨楠被他呵叱得愣在当场,面上垂垂透暴露不甘、屈辱、耻辱、悔怨各种神采。容与看得齿冷,这就是饱读圣贤书的学子,为宦途发财,时令庄严十足能够放低。
杨楠看了看权珰身后鲜衣怒马的侍卫番子,毫不粉饰的嘲笑了下,“厂公阵容过分显赫,下官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要就教。可否令随众先行退去,下官一介墨客,两袖空空,厂公大可不必忧心。”
容与摆首谦笑,“陈公谬赞,林某充其量沾了随和二字罢了。”
容与想了半晌,微微一笑,试着答道,“我相曰自发得是;人相即人云亦云;寿者相为雅不成及;众生相称为俗不成耐。”
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少保府邸,这一日高朋满座,香车宝马云集,但是当身穿朱红色织金蟒袍,腰系素色玉带的司礼监掌印率众策马而至,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只是这喧哗并非流于大要,而是埋没于每个或正视、或窥视这位权珰之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