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睇画幅很久,她毕竟搁了笔,将画幅缓缓卷起搁在案侧。
自此以来,仵后也整天白衣素服,抄经事佛,对本身的处境浑不在乎,连齐皇的生辰也不陈表向齐皇问安,仿佛是万念俱灰,一心就此终老行宫了。但实际,她却在运营甚么天下大计!
汐莞拂袖起家离了画案,徐步走向妆台,身后青丝散成一幅墨色长缎。
“会的,终有一天,你我都能纵情一笑,或纵声一哭。就算你的柔婷姐姐不是真正的,就算我与她仵芷蝶有过节,但我也会让你的芷蝶和你同存亡,那一天不会太远。”镜前的汐莞,与镜中的那张脸,四目相对,“成王败寇,唯有胜者能够堕泪,输尽统统的人只要血能够流!”
自仵后有身以来,仵后仿佛已被忘记在寥寂殷川。
怡朱紫将屏风合上,也不近前,也不出声,只哀哀望着仵后。
“五年了,仵芷蝶,你又返来了。”
如同悬停纸上的玉管霜毫,纸与墨,一白一黑之间,碧落鬼域,游丝天外。
这昭台行宫还从未有朝臣或内官前来觐见过。
一年间,为亡母守孝,以赔偿十几年前的遗憾。
有个侍从送了衣袍簪戴来亭国舞者的房中,嘱她明日殿上觐见照此穿戴,也未几话,掩门而去。舞者*
婵娟暗里揣摩着,却见怡朱紫已回回身,徐走向分开内殿的屏风,斜长影子垂曳身后,珠灰素锦长裾似流水逶迤。
不成方物的艳光,在镜中漾开,
齐皇更是不闻不问。
她闻声回过神来,闻声怡朱紫在问话,忙应了声是。
怡朱紫有些懵懂的看向她,瞥见她的眼中带着妒忌,恋慕,仇恨,披发着可骇的气味。
更阑宫门已合,十余名内侍挑了灯,默无声气地打扫蜿蜒玉阶上的积雪。
汐莞的目光语声,安静得近乎空茫,不见喜悲起伏。
亭国和北漠的使节,明日中午前后就入后宫,奉旨前来觐见仵后。
雪后的昭台宫,巍巍绰绰,笼在冷月幽光里。
青丝素衣,雪肤黛眉,眸色似点墨坠入秋水染成。
汐莞在妆台前立足,一动不动凝睇镜中,唇角缓缓扬起。
“怡mm你瞧,像么?”
“本年雨下得真早。”怡朱紫顿了顿,似自言自语,“还好。”
她内心清楚,这幅画,一笔一痕,不是画在纸上,而是有甚么事如利刃划过她心底。
“天要亮了,是打扮的时候了。”
这笑容如一簇妖红。
汐莞目光轻掠,仿佛发觉了她的迷惑,似也怆然一笑。
笔尖凝停纸上,素手执笔,手指比玉管更匀皙,肤光比玉色更冷。
打扫玉阶的一名宫人,呵气成霜,将双手插进袖笼暖一暖,抬眼望月。
在行宫奉养她一年来,婵娟眼里的怡朱紫,向来素衣单髻,不着脂粉,容色很美,脾气傲岸,举止气度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崇高。即便是在齐皇病得极重的当时候,也不见她有过镇静失态,只是一步不离伴着齐皇。
汐莞的声音,像那碧烟似的轻微。
连汐莞都不晓得,为何这五年来没有五年前般的幸运,为何现在她怀有身孕,齐皇连正眼都不看本身!莫非是因为飞燕阁的怡朱紫?如何能够,就因为这个贱人长得像仵芷蝶?这就是所谓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泪光下,怡朱紫眼中哀戚之色垂垂敛起,目光果断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