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方才合了眼,醒来良宵已逝,清复苏醒的白天如大敌已至,身躯与灵魂,又将穿上华服坚甲,去一步步超出世途风霜,蹈过人海血河。
我的目光语声,安静得近乎空茫,不见喜悲起伏。
“将近到变天的时候了。”
笔尖凝停纸上,素手执笔,手指比玉管更匀皙,肤光比玉色更冷。
“是,从今而后,奴婢不会再落泪。”
画案后的月柔婷,一袭素衣曳地,长发披覆两肩,执了羊脂玉管霜毫,垂首凝神纸上,仍在画那幅画。
可否在缠绵一梦里再踯躅半晌。
天然,往昔每日凌晨在昭台宫里相拥醒来,他都不会令我安宁,总以浅吻轻抚将她唤醒,挑起我如醉的绮意。他的手游弋在我肌肤上,减轻了挑逗的力道。我轻喘薄嗔,将指尖抵在他赤裸坚固的胸膛上,自下而上轻挑浅划,“时候不早了,满城的人都候着陛下呢……”
剑青无言以对,引袖拭去泪痕,抬眼望定我,镜里镜外这一抹身影,历经尘劫,愈发风仪无双,孤绝如梅傲立,不成摧折。
“是下过雪了么?”
泪光下,剑青睐中哀戚之色垂垂敛起,目光果断如初。
她闻声回过神来,闻声我在问话,忙应了声是。
镶嵌屏风上的云母流转幽光,我在屏风前止步,冰冷的两手拢在袖底,屏息半晌,才轻悄将合拢的屏风推开。
剑青缓缓退下,身后出来一个背影,以后,面前恍惚了……
青丝素衣,雪肤黛眉,眸色似点墨坠入秋水染成。
天明曚昽时,我从潮热里慵然醒来,微觉汗出,耳鬓间齐皇的呼吸匀长。他从身后拥着我,彻夜未松开双臂,以肩臂做我的枕。
“娘娘……”
昀凰悄悄闭了眼,将手重覆在他扣在我腰间的手上。这双强有力的,握着至上皇权的手,缓缓抚过我身躯时和顺如掬初雪;攫握了我腰肢,将我悬置于他上方时,这双手悍然如铁,不成摆荡;爱憎悲欢倒置顷刻,他通俗眼里的情与欲相织如狠恶旋涡,将落入此中的我绞杀……恍忽如从云端坠落,敞开了身材,甘心粉身碎骨在这目光里,忘怀这半生展转人间到处抵抗挣扎,忘怀如野兽般时候警省蓄势扑杀,任她的王者,撕去相互最后的复苏如挥手扯破衣帛;任凭相互灵魂暴露如躯体,寸缕无着,尽情纵欢。肌肤慰暖,躯体痴缠,爱欲是一个孤寂的灵魂渴盼另一个孤寂灵魂。
“在想甚么?”耳畔,他降落的声音带了晨间的沙哑,本来他也早已醒来。
脑海模糊闪过一个画面,在火海中,看不见那小我的脸……
行宫中上高低下已井然就位,随行的宫人们彻夜未休,束装待发,只待帝妃启驾。
“剑青你瞧,像么?”
不成方物的艳光,在镜中漾开,湖面前的我,凝睇着镜中的另一个本身,笑意更深,艳光凌厉。
我目光轻掠,仿佛发觉了本身的落泪,似也怆然一笑。
……
我的声音,像那碧烟似的轻微。
我拂袖起家离了画案,徐步走向沁心湖,身后青丝散成一幅墨色长缎。
回想起来,一身寒意。
“两年了,月柔婷,你可曾见过我堕泪?”
“在想,你何时醒来。”我略微伸展身材,腰间他的手,便将我扣紧了一些,令她宛妙光滑的背,与他的身材更加贴合无间,每一寸起凸伏凹都相契。他埋首在我颈项间,下巴抵着锁骨的微凹,鼻尖摩挲我耳畔,带了笑意问,“想我迟些醒,才好多贪一刻和顺乡?怕是你昨夜邪念,一夜未眠……”我低笑,语声慵然,“怕你一醒来,我便没有安宁……”他含住了我的耳垂,轻咬下去,我成心躲开,令他突然血脉贲张,哑声笑,“那是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