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的寒意渗进肌肤,过了很久,内侍尖细的声音从殿内传出,“皇后,您请!”
“皇上还未殡天。”我看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哀痛。
姑姑疯了似的狂笑,语声尖促孔殷,“是仵后逼我的!他恨透了天子,顶着皇后的身份反被朝廷和七王爷一手管束,他说天子是废料,帮不了她,坐上皇位也守不住江山……有他在,他一辈子都是傀儡,比他先皇还窝囊百倍!皇上太傻,他觉得七王爷会帮他,这个傻孩子……他不晓得你们一个个都在算计他!只要我,只要才气庇护他,傻孩子,你竟不信赖……”
姑姑失声大笑,“傻孩子,你真觉得冀北王是盖世无敌的大豪杰?”
我蓦地退后一步,再强抑不住心中骇痛,脱口道,“我?”
她逼近一步,直视我双眼,随后,她缓缓走了出去。
现在,倒是我的仇敌,教唆先皇屠我月府的不就是她吗?现在她本身都已经承认了,我又有甚么来由不恨她。她潜入太尉府,就是为了看我活的如何?还是死没死?
殿外,一片浓炊火光从东宫方向升起,熊熊大火映红了这九重宫阙的上空。
我跪下,垂眸敛眉,静候通禀。
我在心中祷告,冀北王,你可千万不能攻出去。
“我会让皇上乖乖待在宫里,等他冀北王去拿人么?”姑姑抬头浅笑,仪态文雅,“宫门后早已设下埋伏,一旦太尉府兵败,冀北王杀进东宫,埋伏在夹壁暗道中的三千甲士,刚好等着你的大豪杰呢……即使他力敌千军,也难当我万箭齐发,届时火烧渊以殿,叫他玉石俱焚!”
单凭父亲手里的禁军,那里挡得住豫章王的铁骑,让他们保卫东宫,无异于以卵击石。此时的宫门,想必已血流各处,横尸无数。
皇上躺在床上,谁敢在这个时候擅闯寝殿,冲犯天威,大不韪的弑君之罪便落到谁的头上。冀北王的兵马步步逼近,将这乾元殿围作铁桶普通,未得冀北王号令,却也不敢踏进一步。禁军戍卫退守至殿外,剑出鞘、弓开弦,只待一声号令,便将血洗天阙。
“是么?”姑姑转头望向殿外,唇角挑起冰冷的笑,“倒也撑得够久了,仵太尉的兵马比我料想中短长……若非你那位好父亲,只怕再无人压得住你冀北王。”
面前这狠戾猖獗,弑君,挑动远亲兄长与侄婿相互残杀的女人,就是我自幼渴念的姑姑,曾将近登上凤头的废后。
我穿过大殿,超出那些满身缟素的宫人,她们一个个仿佛了无活力的偶人,悄无声地伏跪在地。那长年缭绕在这帝王寝殿内的,令我从小就惊骇的气味,仿佛是历代君王不肯拜别的阴魂,仍然盘桓在这殿上的每个角落,一檐一柱,一案一几,无不透出庄严森寒。
我咬住唇,一言不发。
铿的一声,两柄雪亮长剑交叉,挡在面前。
姑姑神采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信赖我会对她这般凶厉。
疯了,姑姑真的疯了,被这帝王之家活活逼到疯魔。
“启奏太妃!”一名统领奔进殿中,仓促道,“冀北王攻入宫门了!”
那一声声恨,从姑姑口中道出,似将心底统统伤疤都揭开,连血带肉,向我掷来。
我抬头望向渊以殿的大门,拂袖直入。那两名统领认出我是皇后,上前意欲禁止,我冷冷扫过他们,脚下不断,缓缓往前走去。两人被我目光所慑,不敢强行禁止,只将我身后侍从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