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的一声，两柄雪亮长剑交叉，挡在面前。
寒意从脚底浮上，一寸寸袭遍满身。我僵然回身，往龙床走去。
单凭父亲手里的禁军，那里挡得住豫章王的铁骑，让他们保卫东宫，无异于以卵击石。此时的宫门，想必已血流各处，横尸无数。
殿外，一片浓炊火光从东宫方向升起，熊熊大火映红了这九重宫阙的上空。
我正筹办说话时，一支箭缓慢向姑姑射去，我的眸子子差点掉出来了。
她回身动容，唇角微微抽搐，奔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身子狠恶颤抖。
“我没有！”姑姑尖叫，蓦地向我推来，我踉跄向后跌去，后背直抵上冰冷的九龙玉璧屏风。
皇上躺在床上，谁敢在这个时候擅闯寝殿，冲犯天威，大不韪的弑君之罪便落到谁的头上。冀北王的兵马步步逼近，将这乾元殿围作铁桶普通，未得冀北王号令，却也不敢踏进一步。禁军戍卫退守至殿外，剑出鞘、弓开弦，只待一声号令，便将血洗天阙。
“人死今后，是不是就爱恨耗费，甚么都没了？”姑姑亦侧首望去，噙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我怔怔望住她，目光缓缓移向那张龙床。
我闭上眼，任由那杀伐之声久久撞击在耳中，周身似已僵化成石。
“皇后娘娘，”她望着我，忽视一笑，“只要您肯来陪着姑姑。”
“但是你大了，也不听话了那日我问你知不晓得姑姑是谁，你也不肯说实话。”她长叹一声，幽幽道：“我晓得你晓得，如何能不晓得呢？几十年了，陈年旧事早该昭告天下！”
我不转头，冷冷道，“我去看看皇上，看看……我的丈夫。”
“我会让皇上乖乖待在宫里，等他冀北王去拿人么？”姑姑抬头浅笑，仪态文雅，“宫门后早已设下埋伏，一旦太尉府兵败，冀北王杀进东宫，埋伏在夹壁暗道中的三千甲士，刚好等着你的大豪杰呢……即使他力敌千军，也难当我万箭齐发，届时火烧渊以殿，叫他玉石俱焚！”
她冷冷看我，目光变幻，阴枭与悲悯交叉，恍忽看去还是昔年和顺可亲的姑姑。
我拾级而上，一步步踏上渊以殿的玉阶。
“是么？”姑姑转头望向殿外，唇角挑起冰冷的笑，“倒也撑得够久了，仵太尉的兵马比我料想中短长……若非你那位好父亲，只怕再无人压得住你冀北王。”
我将脸贴住她肥胖的肩头，任由泪水澎湃。
姑姑笑了，语声和顺，笑容分外冰冷诡异，“陛下这平生……”
我赶紧扶起她，泪光已恍惚了我的双眼，“姑姑！”
我倚着玉壁屏风，竭力支撑，身子却一分分冷下去。
本来，自始至终，我都在异国他乡，姑姑说了我的身份，前面一句我没听清，只是当晓得本身父母是亭国人时，却自觉不知所措……
姑姑神采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信赖我会对她这般凶厉。
我咬住唇，一言不发。
“皇上还未殡天。”我看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哀痛。
我穿过大殿，超出那些满身缟素的宫人，她们一个个仿佛了无活力的偶人，悄无声地伏跪在地。那长年缭绕在这帝王寝殿内的，令我从小就惊骇的气味，仿佛是历代君王不肯拜别的阴魂，仍然盘桓在这殿上的每个角落，一檐一柱，一案一几，无不透出庄严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