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发明人更肥,小山似地盘踞在门口,生生叫屋里暗了很多。
不过她明显是高估了姜大郎的操守,低估了他的出息。
钟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呛得一阵猛咳。
他的确是既不能吟诗作赋又不能通涉经史,乃至连本身的大名都经常写错。但是那又如何样?他阿耶当年大字不识,还不是做了官儿?
归正阿娘说了,他是姜家嫡宗子,宫里的姑姑受宠,五皇子又得天子的青睐,不管如何都会照拂他,将来一个清贵的出息是没跑的,读书识字舞文弄墨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酬酢周旋时能行几句旧令吟几首歪诗应景便罢了。且夫子也夸奖他资质卓绝,如果肯放些心机必定事半功倍。
钟荟长那么大,被骂过猢狲、倔驴、懒骨头、黄毛怪、大狐狸生的小狐狸,却从没有人骂她草包,心道她这个嫡兄胆儿可真肥。
“哦?我是草包,阿兄想必是满腹经纶了,”钟荟悄悄一笑,也不见羞恼,“mm倒要请教请教,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阿兄是能吟诗作赋呢,还是能通涉经史?”
姜悔听到“爬床婢”几个字,耳边轰地一声,前面的话都听不见了,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方才吃下去的糖蜜豆馅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姜昙生仿佛闻声了她的心声,反其道而行之地上前两步,抄起姜悔案上的砚台,兜头将墨汁朝着庶弟泼去,泼完往地上一抛,石砚磕在砖石上,顿时断成了两截。
足见曾氏只知蝇营狗苟,在名利里陷得太深,器局实在狭小了些——也不看看姜家是甚么风景,眼下当然是烈火烹油,但能守着姜婕妤一座宝矿挖一辈子么?不想着催促一干后代读书长进,笃爱敦睦,他日同心合力地灿烂门楣,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倒转腾挪,争那仨瓜俩枣,实在是因小失大目光短浅。
姜昙生一听“书上说”三个字一个头就变两个大,前面一席话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待闻声“能人”二字却也回过味来不是甚么好话,他二妹仿佛在拐着弯儿地骂他。
正要占几句嘴上的便宜,冷不防被人当腰一撞,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又被跌在地上的食盒绊了一下,一个屁墩摔在了地上,瘦子跌起跤来也分外昌大,弄出山崩地裂的动静,听着就挺疼,当下唉哟唉哟地干嚎起来。
钟荟自夸口舌辨给,唇枪激辩不会输与任何人——猜想他一个高高壮壮的半大少年郎总不会出息到对年幼mm脱手罢。
会羞恼便是还晓得廉耻,钟荟心说,另有得救,既占了姜明月的身躯,将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不得在其位谋其政,想方设法地把嫡兄掰回正道上来。
却说姜悔几次三番受辱,常常哑忍不发,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他们一个长一个幼,一个嫡一个庶,身份有如天渊之别——这是他想当然尔,要钟荟说,姜家的嫡子和庶子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样拿不脱手。
姜昙生与姜悔相差一年,年幼时非常肖似,但是揭盅一瞧,一个抽成一株顶风鹄立的青竹,另一个则吹成了一坨油光水滑的发面团。
幸亏姜悔及时闭眼,墨没溅到他眼中,却把他半张脸染黑了,他下认识地抬起袖子,却终是舍不得弄脏衣服,眨巴几下眼睛,任由墨迹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嘴唇颤抖了几下,究竟没说甚么,他的小书僮还算眼明手快,取了帕子替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