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夫人留下的三个孩子,长女被远远送到表亲家,这么多年不过年节时派个仆人去问一问,也不知长成甚么样。
阿枣出门时还拍着胸脯向蒲桃打包票,没想到出门就打嘴,还不知老太太和夫人晓得了要如何问责,满腹怨气全下落在姜昙生身上,当即柳眉倒竖地脆声对姜昙生道:“小郎君好大出息!连一母同胞的mm都欺负,您抚心自问,可对得起先夫人在天之灵?”
一转头,发明人更肥,小山似地盘踞在门口,生生叫屋里暗了很多。
他的确是既不能吟诗作赋又不能通涉经史,乃至连本身的大名都经常写错。但是那又如何样?他阿耶当年大字不识,还不是做了官儿?
幸亏姜悔及时闭眼,墨没溅到他眼中,却把他半张脸染黑了,他下认识地抬起袖子,却终是舍不得弄脏衣服,眨巴几下眼睛,任由墨迹像泪水一样顺着脸颊流下来,嘴唇颤抖了几下,究竟没说甚么,他的小书僮还算眼明手快,取了帕子替他擦拭。
阿杏一贯比人慢半拍,阿枣却已经冲上前去,先把二娘子扶稳,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又查抄她的脖颈,姜昙生那一下并未使出十成力量,但是孩童皮肤幼嫩,勒出的一道红痕便有点触目惊心。
是可忍孰不成忍。
姜昙生一手握拳,在她面前挥了挥,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别觉得你是我mm我就不敢打你,再有下回本公子的拳头可不长眼。”说完把她往中间一搡,松开了手。
姜悔听到“爬床婢”几个字,耳边轰地一声,前面的话都听不见了,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方才吃下去的糖蜜豆馅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这一下不但钟荟猝不及防,连阿枣和阿杏也措手不及,他们内心非常不待见姜昙生,特别是阿枣,被那壮硕的瘦子拿油腻腻的眼风高低刮了几遍,既羞愤又愤怒,巴不得小娘子刻薄刻薄他解气。
姜昙生早就留意二娘子身边有个婢子模样生得好,方才还觑了她半晌,觉着小美人建议火来也别有风情,心上像被小猫挠了挠,只在听到“先夫人”几个字的时候神采微变,只一瞬便又登徒子似地涎皮赖脸起来。
却说姜悔几次三番受辱,常常哑忍不发,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他们一个长一个幼,一个嫡一个庶,身份有如天渊之别——这是他想当然尔,要钟荟说,姜家的嫡子和庶子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样拿不脱手。
会羞恼便是还晓得廉耻,钟荟心说,另有得救,既占了姜明月的身躯,将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少不得在其位谋其政,想方设法地把嫡兄掰回正道上来。
向来只要他怼人家没有人家怼他的事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话堵住,姜昙生停业非常不谙练,直噎得嘴角抽搐,一张胖脸随之颤抖,任谁都能看出他胸中澎湃奔腾的肝火。
姜昙生先头冷不丁见着他一母同胞的嫡妹“自甘出错”地和那婢生子谈笑晏晏,内心膈应得很,便拿话刺他们一刺,刺完也就罢了,正歪着脑袋眯着对小眼睛对高低打量阿枣,不想她姜明月本日不知吃错了甚么药,竟针尖对麦芒地顶撞起兄长来。
姜大郎将手上沾的墨抹在衣衿上,乌黑光亮锦的缘边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指印,尤感觉不解气,顺势一脚踢翻了姜悔的书案,书卷文房落了一地倒也罢了,姜明月的漆画宫闱宴乐图食盒也惨遭池鱼之殃,摔了个死无全尸,琉璃碟子更是粉身碎骨——偏是她最喜好的那一套中的一个,现在配不齐一套,剩下的几只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