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手里的笔一顿,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郎君是谁:“父亲返来了?”
“我不管你用甚么体例,从速把我孙子送去,”姜老太太大声道,“他那后娘不安美意,迟早把我大孙子糟蹋了,这烂了心肝的……”
临走那日两个粗使婆子将她的铺盖承担抖了又抖,查了又查,然后一起押到角门外。季氏头发一夜之间斑白了很多,像只斗败的鸡,一起上叫人指指戳戳,竟也没像平常一样跳脚骂归去。
阿枣用力点头:“那另有假!一回府就去了老太太院子里,奴婢探听得真真儿的!”
姜阿豚服了药,又饮了热酒,此时正飘飘欲仙浑浑噩噩,听闻老母急着叫他归家,也未顺从,呆愣愣地由着阿瓜牵着他的衣带,套了辆羊车,把他载回了姜府。
也是上天必定他时来运转,坐下还没有半个时候,便看到一个宽袍广袖的公子飞也似地从劈面冷巷子里蹿出来,不是他家大郎又是哪个?
“老阿姊,大郎这回定晓得改过的,”刘氏把她拽回榻上,把手按在她肩头温言道,“好啦好啦,把他打碎了还不是你最心疼,咱说闲事,啊。”
遂将山里学馆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回,只略去二娘子的建言不提。
“咳咳,”钟荟脸红了红,顺口扯谈道:“此乃《诗三百》第一篇《关雎》是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二娘子的院子里一下子少了几小我,先是季嬷嬷,据称要出府回家含饴弄孙,不过阖府的下人们都晓得那不过是层遮羞布罢了,是因为手脚不洁净偷了二娘子库里的东西,叫老太太撵了出去。
姜阿豚欲哭无泪:“哪有那么快的,儿子这不是还得找人寻访寻访么......”
“我看是你闷得慌,”二娘子身前的书案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银光纸,可手中还是运笔如飞不知停歇,“去与阿花玩吧,我这里临时不须人服侍。”
钟荟正要经验那有眼不识泰山的婢子几句,就见阿枣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配房跑来,扶着门边抚着胸口,两眼翻白,上气不接下气地:“娘……娘子!郎……郎君返来啦!”
可服寒食散之人皮肉比凡人更柔滑,衣裳新一分硬一些尚且要磨破,如何吃得消那龙精虎猛的老太太一杖,背上如被火燎,痛得在地上滚了几圈,涕泪横流地呻.吟起来。
一边骂一边又捻起拳捶了他几下:“叫你学那老贼讨小老婆!叫你没出息!如何叫人抢去的不是你!我的乖女儿好万儿…我的美意肝肉肉儿…”
老太太的拐杖长三尺五寸,紫檀杖身乌油发亮,其上镶金错玉,豹形杖头以黄金铸就,乃是不世出的神兵,抽一下保你三天下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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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景仁滚远了些,从地上爬起来耷拉脑袋没个正形地跪着,边抹泪边道:“儿子知错了,母亲饶儿子一命罢,把儿子打死了没人给您尽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