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姊妹上前与他们一一见礼,序了年齿,以姊妹相称,秦刺史家的二娘子与钟荟春秋相称,只稍长了月余,方才出言不逊的萧十娘十岁,其他诸人皆在十岁以上,最年长的是公主殿下本人,年前已行过了及笄礼。
本日第一回在一众贵女前表态,主仆几个都是卯足了劲打扮,三娘子身上穿的是这一季新裁的银红织金霞光锦长襦和翠色织成海棠蛱蝶裙裾,通身高低找不到一道褶子,显是新浆过的。她头上簪了曾氏从本身奁盒中挑出来的麒麟凤凰簪,上面镶的蓝宝石足有李子核大小,只是式样有些老气,与三娘子稚气未脱的面庞并不相称。
钟荟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冽山风和着兰草芳香,灌满了她的肺腑。
见到凌风台的时候,钟荟恍然大悟,常猴子主为何大费周章将人抬到此处,如果她坐拥这片名胜,恐怕要在此地结庐而居再也不肯下山了。
与她最熟悉的是卫家十二娘,她才貌不如卫七娘那般出众,性子也有些羞怯怯懦,放在人堆里却已是出类拔萃,得知俩人身份,脸上微露讶色,又忍不住猎奇地朝他们望,钟荟对上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卫十二娘因家教使然没挪开眼睛,犹疑地欠了欠身,脸颊上却渐渐升起红晕,垂垂伸展到耳朵根。
钟荟和三娘子上前行了礼,常猴子主坐在独榻上八风不动地受了他们的礼,很有皇家威仪地点点头道:“二位不必多礼,本日在我这园子里没有君臣之分,唯有宾主之谊。”
三娘子求仁得仁,公然一鸣惊人了。
姜明淅捂着肚腹,不敢暴露行迹,如果叫不安美意的姜明月看出端的,怕会以此为借口将她遣回客馆“安息”。她只好怀着满腹与春秋不相称的苦衷,咬紧牙关忍了一起。
三娘子昨夜苦读到亥时,晨起时呵欠连天,此时眼皮另有些微肿发红,婢子替她用胡粉遮了遮,又上了些胭脂,将眉尾描长了些,眉心贴了金桃花钿。
在场的少女见公主起家相迎,便不好再坐着了,也纷繁站起来,钟荟略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我活着呢,这动机俄然重重地撞进她的心扉。
阿枣拿眼一瞧,又扫了眼自家粉黛未施轻巧柔嫩的二娘子,顿时从心底涌出高傲来。
在场诸位小娘子中丰年幼或别的州郡来的,本对姜家家世不甚体味,而她决计点出姜家姊妹俩父亲的官职,要说不是别有用心,钟荟是不信的。
帐外的侍女将姜氏姊妹领入帐中,少女们语声渐悄,含笑望着他们。
钟荟是在啁啾鸟鸣和淙淙水声中醒来的,晨间微带青色的日光从窗前五色琉璃屏中透过,在地衣上映出一片温和浅淡的五色光影。
不一时昨夜那圆脸侍女便来通禀,道肩舆已经备下,公主殿下请两位小娘子前去凌风台叙话。
两人坐上肩舆,三娘子昨夜在灯火下并未看得清楚,本日才得以细细打量那四人抬的肩舆,不由悄悄倒抽了一口冷气。那雕镂龙凤填金乌黑檀四柱上张挂两层幔帐,内层轻纱垂下,外层的织成帷幔则挂在银钩上,三娘子一见那织成帷幔就觉心头一跳,看了眼抬舆的仆人,见没人留意她,偷偷拉了帷幔定睛一看,公然是与她裙子上一模一样的海棠蛱蝶,只不过经丝是缃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