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东岸羲和岭上望仙阁中,几个十多岁的少年郎正倚着朱栏了望池畔的衣香鬓影。
池畔施设了各色帐幔,帐中搁着的冰山不一时便化成了水,如同蒸笼普通热得待不住人。公卿和宗室家的夫人和小娘子大多在账外,三五成群地轻声扳谈,一边摇着团扇或是拿帕子掖掖额头和鼻尖上冒出的细汗,时不时似成心若偶然地往对岸衣冠楚楚的郎君们那边瞟一眼。固然那些大师女子提及话来声音都不大,可儿一多入耳便是一片喧闹的嗡嗡声,与聒噪的蝉鸣声交相照应,无端叫民气烦意乱。
“那不还是小妾!”姜老太太一听“侧妃”两字就明白了,皱着眉头拉长了脸,“要我说上面这些个丫头,还是找些知根知底的人家,门头用不着太高,最紧如果郎君本分,婆母刻薄,我看着阿年倒是个好孩子,你马表兄和表嫂都是有经纬的,现现在家里牛羊成群,良田也有上百亩,大娘子是你那阿嫂自小养大的,将来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他们姊妹俩也不能差太远......”
姜老太太一个出身贩子的老妇人本来也不懂这些庙堂之事,因女儿成了宫妃才体贴起来,不过是偶尔逮着大儿子问上几句,与姜万儿无关的都当耳旁风过了。
她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某次入宫时曾在园子里远远瞥见过二皇子一眼,仿佛是个划一的孩子,可她还是不甘心自家孙女入宫,先帝太子薨了以后几个皇子争储位那几年的腥风血雨六九城里上了些年纪的百姓都还历历在目,何况她虽说不出“齐大非偶”几个字,却也晓得甚么壶合甚么盖,天家这盖子实在大得没边了,一个婕妤女儿就够她提心吊胆的了,哪敢肖想那凤位啊。
他不自发地朝三皇子指导的处所看去,冷不防见着个熟谙的身影,一刹时将司徒铮忘在了脑后,内心哭笑不得,如何哪儿都有她?
天子实在不止说了这些,那日他的耐烦终究叫她耗尽,不肯再与她虚与委蛇,用力捏住她的下颌道:“你晓得何谓祸水么?长成你如许,只能白白给别人家招祸,对了,斑斓楼那竖子已叫我的侍卫杀了,这洛都城里今后今后再也没有斑斓楼了,你死了这条心罢。”
卫琇微不成察地皱了皱眉,他与三皇子司徒铮打仗未几,偶尔有交集,司徒铮对他也是礼遇有加,但是他老是感觉这少年皇子身上有种让他不舒畅的东西,司徒铮说话时,他感到后脖颈微凉,仿佛有蛇爬过。
大皇子性子浑厚仁和,实在是个很不错的人,也是个值得订交的朋友,可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储君,他阿翁和阿耶站在大皇子身后天然有其考量,他这做小辈的不该置喙,可卫十一郎一想到将来社稷江山要交到如许的君主手上,心头还是五味杂陈。
姜万儿轻巧地笑了笑,将那不堪的回想像浮尘普通抖落,她向来不是多固执和怀旧的人,影象中斑斓楼的顾郎已经恍惚了,从他那儿学得的妙技术现在用来邀宠倒是非常趁手,哪怕掖庭进了新的美人,陛下还情愿三不五时地来她这里坐一坐,那些花腔百出的吃食也算功不成没。
二皇子安平王司徒钧的母家是京兆韦氏,虽是诗礼之家,不过算不得甲族,而大皇子为先皇后荀氏所出,按理说占嫡又占长,毋需多么资质明睿,是其中人之材也足矣,可这大皇子也不知是不是在娘胎里受了惊吓,父母都是有智算的人物,他既不肖父也不似母,答一句话要想上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若只是慢半拍还罢了,偏说出的话也是不着四六,就差没闹出祖上那位废太子“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凡是他有几分守成之才,天子也不至于迟迟不立储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