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额头上是谁弄的?疼不疼?给阿娘瞧瞧!”话落孔殷地揽住钟荟的双肩,半屈着膝,靠近了细心检视伤处,那行动神情天然又密切,涓滴没有马脚,最可贵眼眶竟微微泛红,把个焦心到泫然欲泣的慈母归纳得活矫捷现,连钟荟都有一刹时的恍忽,差点信觉得真了。
蒲桃和阿枣当即跪下来不住地叩首。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钟荟摸了摸脑门上的疙瘩,内心莫名有些沧桑,宿世被家人们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内心庇护了一世,油皮都未曾擦破一块,现在叫人当脑门砸了个大包不说,还得和用心叵测的继母周旋。
曾氏刚嫁出去时猜想本身这张脸必不能讨得郎君欢心,盘算主张好好奉养舅姑,以期尽快在府中安身,便打迭起十二分的精力来,每日晨昏定省,殷勤奉养。
姜大郎是个实心人,见媳妇受了老娘的委曲,便想着和和稀泥做个说客,哪知不说还好,一开口就把姜老太太那炮仗性子点着了。
一向冷静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三老太太刘氏慢条斯理地对老太太道:“也难怪人家娇滴滴的小娘子嫌弃,连我这乡间老婆子闻着都觉呛人,您也是的,这府上金山银山的吃用不完,还巴巴地本身土里刨食,晓得的说您不会纳福,不晓得的看了还道儿子媳妇儿短了您吃食哩!”
姜老太太正欲开口,却见小孙女朝她眨了眨眼,朱唇一启,瞎话滚滚不断地涌出来:“回母亲的话,方才女儿走在路上见枝头两只雀儿打斗,看得入迷不慎跌了一跤,磕在道旁一块石头上了,是女儿不谨慎,倒叫老太太,三老太太和母亲受了惊吓,已滚过两枚鸡子,不太疼了。”
邱嬷嬷常常安慰曾氏,老太太虽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妇人,但一喜一怒都牵着宫里那位。何况她此人嘴硬心软面又酸,一根肠子通到底,实在并驳诘以媚谄之人,持身也正,即便在曾氏最狼狈的时候也未落井下石――婆母要磋磨一个不得夫君爱好又没有娘家倚靠的媳妇,手腕的确无穷无尽。
钟荟瞥了一眼蒲伏在地上的蒲桃,那脊背有些薄弱,两块肩胛骨隔着衣裳微微凸起,仿佛在微不成察地颤栗。
曾氏不是姜老太太,可不信一根老山参就能叫人脱胎换骨,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落在垂手鹄立在一旁的蒲桃身上,蓦地变得有些凌厉起来:“你们这些奴婢是如何服侍的?二娘子年纪小不谨慎,你们眼睛生着是出气用的么?”
一会儿得好好补补,她抚了抚日渐圆润的腮帮子忿忿地想,也不知午膳筹办了甚么菜色。
走投无路时为了怀上身子,她不吝颜面扫地,像个争宠的妾室一样使计灌醉那扫一眼都令她万分鄙夷的男人;为了搏个贤名,她不得不压抑着腐心切齿的仇恨,对继子继女笑容相迎、虚以委蛇;为了后代的出息,她每次入宫都殚精竭虑,跪碎了膝盖,还唯恐惹那脾气乖戾的娘娘小姑不快;再让她做小伏低奉迎一个轻贱的贩子老恶妻?恕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