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嘲族以叙欢交,极黩以结情款。以倾倚申脚者为妖妍标秀,以气势端严者为农家朴马矣;以蚩镇抗指者为巢力令鲜倚,以出言有章者为摺答猝突。凡彼轻浮之徒,虽便辟偶俗,广结伴流,更相推扬,取达速易,然率皆皮肤狡泽,而怀空抱虚。有似蜀人瓠壶之喻,胸中无一纸之诵,所识不过酒炙之事。所谓傲很明德,即聋从昧,冒於货财,贪於饮食,左生所载,鄙人之子也。
抱朴子曰:《诗》美睢鸠,贵其有别。在礼,男女无行媒,不相见,不杂坐,不通问,分歧衣物,不得亲授,姊妹出适而反,兄弟不共席而坐,外言不入,内言不出,妇人送迎不出门,行必拥蔽其面,门路男由左,女由右,此贤人重别杜渐之明制也。
抱朴子曰:油滑继有,礼教渐颓。敬让莫崇,傲慢成俗。俦类饮会,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体。盛务唯在摴草捕弹棋,所论极於声色之间,举足不离绮繻纨袴之侧,游步不去势利酒客之门。不闻清谈讲道之言,专以丑辞嘲弄为先。以如此者为高远,以不尔者为騃野。
其相见也,不复叙离阔,问安否。宾则入门而呼奴,主则望客而唤狗。其或不尔,不结婚至,而弃之不与为党,及好会,则狐蹲豪饮,争食竞割。掣拨淼摺,无复廉耻,以同此者为泰,以不尔者为劣。整天无及义之言,彻夜无针砭之益。诬引老庄,贵於率任,大行不顾细礼,至人不拘检括,啸傲纵逸,谓之体道。呜呼,惜乎,岂不哀哉!
夫以势位言之,则周公勤於吐握;以闻望校之,则仲尼恂恂善诱。咸以劳谦为务,不以骄慢为高。汉之季世,则异於兹。蓬葆乱鬓,横挟不带。或亵衣以接,或裸袒而箕踞。朋友之集,类味之游,莫切切进德,门言门言求学,攻过弼违,讲道精义。
所未及者,则低眉埽地以奉望之。居其下者,作威作福以控御之。故胜己者则不得闻,闻亦阳不知也;减己者则不敢言,言亦不能禁也。夫灾虫害谷,至降霜则殄矣。佞雄乱群,值严时则败矣。独善其身者,唯能够不肯事之,不可效之罢了耳。有斧无柯,其如之何哉!
抱朴子曰:俗间有戏妇之法,於稠众当中,支属之前,问以丑言,责以慢对,其为鄙黩,不成忍论。或蹙以楚挞,或系脚倒悬。酒客酗醟,不知限齐,至使有伤於流血,口止委折支体者,可叹者也。前人感拜别而不灭烛,悲代亲而不举乐礼,论礼,娶者羞而不贺。今既不能动蹈旧典,至於德为乡闾之所敬,言为人士之所信,诚宜正色矫而呵之,何谓同其波流,长此弊俗哉!然官方行之日久,莫觉其非,或清谈所不能禁,非峻刑不能止也。遂诎周而疵孔,谓傲放为邈世矣。
盖虽有偕老之慎,不能救一朝之过,虽有陶朱之富,不能赎片言之谬。故毫厘之失,有千里之差;伤人之语,有剑戟之痛。积微致著,累浅成深,鸿羽以是沈龙舟,群轻以是折劲轴,寸飚以是燔百寻之室,蠹蝎以是仆连抱之木也。古贤何独口止局口止脊恂恂之如彼,古人何其愦慢傲放之如此乎!
夫以抄盗致财,虽巨富不敷嘉,凶德胁人,虽见惮不敷荣也,但是庸民为之不恶。故闻其言者,犹鸱枭之来鸣也;睹其面者,若鬼怪之见形也。其所至诣,则如妖怪之集也;其在道途,则甚逢虎之群也。愚夫行之,自矜为豪;小人徵之,觉得横阶。乱靡有定,实此之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