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只感觉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腹中鲜血上涌,不待喘气,又挨了一拳,只听嘎啦一声,肋骨已被生生打断。
一句话未完,鲜血已自口中大量喷出。本来闫是举气极,运起内力一掌打在他腹部。
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干刑官把细雨从人字架上解下来,双手高举紧缚,吊在房梁正中的绳钩上。一桶盐水泼上去,细雨略复苏一分,只觉下身伤口如烈火般灼烧,痛得他几近将牙咬碎,浑身颤抖。
细雨深知东厂酷刑之厉,现在了无生趣。恍惚地想到淑妃托孤之言,心中苦笑,本身一个废人,如何尽得了娘舅的职责,管得了皇太子之事?再说雨家毁灭已久,又与本身何干……毒蛇似的鞭子啃噬着满身,疼痛也垂垂离体远去,有力地低垂着头,任凭鲜血顺着湿透的躯体在脚下滴滴跌落。
闫是举见皇上打量着细雨了无活力的侧脸,不知是何考虑,心中暗自担忧,莫不是用刑太重,此人已断了气?别是皇上慑于万贵妃雌威,再把罪怪到东厂头上……想到这,从速一副笃定口气道:“永寿宫诸人皆见此人下午带了果物补品探试淑妃之病,皇太子殿下更是亲目睹到淑妃与此人说话间一脸要求,泪流不竭。他走以后淑妃娘娘就咳喘不止,入夜竟至弃世,若论凶手,只要他怀疑最大。何况前几日陛下内监张敏吞金他杀,宫女蔻儿暴死,依主子调查,皆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闫是举愤恚难消,只是不睬不睬,又是一拳打出。细雨神采惨白如纸,鲜血蜿蜒而下,染红了薄唇,已是了无声气。
闫是举望着他迷离的神情,心中对劲,问道:“细雨公公,你究竟去永寿宫做甚么,与淑妃娘娘相谈好久,究竟所为何事?”
闫是举不待他说完,已气得伸手一个掌掴,打得细雨俊脸侧在一边,嘴角已挂了血痕。细雨目光轻视,还是嘲笑不语。
大档头尚铭见下属动了真气,这般脱手,必是要了那人道命,赶快上前劝止:“提督停止,他是万贵妃身边红人,杀不得啊!”
闫是举做个手势,那两名掌棍刑官精力百倍,又是噼噼啪啪朝那臀上打了百余棒,只打得皮开肉绽,血染刑具,但细雨硬是忍住屈辱,一声不响。
朱见深自从进门目光就锁定在大梁吊颈着的身躯。这室内本来血腥至极,但这吊着的人一袭乌黑长衣湿透,紧裹着身材显出清癯的表面,白净的肌肤上朱痕遍及,菱角似的唇瓣染血艳红,竟是没由来地生出七分不幸,三分鲜艳。昭德宫的细雨?想起那日他在御花圃的扁带上露了一手好工夫,身姿柔嫩,手脚矫捷,颇具少年的灵动之气,哪想时隔几日,竟已被吊打得奄奄一息。之前在万妃处也常常见他,只是这孩子总端方地低着头,除了对那官帽下衣领间暴露的一段乌黑颈子印象颇深,却第一次重视到他竟生得这般风骨。
世人闻此猥亵之言,俱是放声大笑,一人上前一把翻开细雨里衣后摆,只见那臀上已是血迹班驳,一双长腿白玉似的,被分开捆在乌黑的刑架上,反差颇是刺激。
闫是举见此时天已大亮,心中焦急,走上前一把揪住细雨的长发,迫他扬起脸来。“你到底肯不肯说?”
“淑妃之死怎见得便是此人所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盆冰水兜头而降,细雨恍惚醒转,只感觉满身血液似已流尽,彻骨酷寒,耳听闫是举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招是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