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环顾四周,叹道:“想来各位也不会健忘六国何故亡于秦,齐国坐山观虎斗,终究落空强援,不能独存。契丹百年来和大赵交好,两年前赵夏之战,即使契丹公主还和亲去了西夏,寿昌帝仍然给河东路送去近千匹契丹军马。我等岂可孤负德宗一片苦心,先行毁约于兄弟国?不仁不义,失期于天下,又有何脸孔对天下人?我大赵不成无防人之心,却也不成用心害人呐。”
三衙的几位都批示使纷繁点头拥戴,他们没想到燕王固然只经历了一战,却对兵力强弱了如指掌,不由得对他生出了敬佩之情。
张子厚不测的是,燕王明显是克意进取之人,技艺策画有太-祖之风,即位后理应挥兵北上,结合女真攻打契丹才对,竟也会反对趁此机遇攻打契丹。想起那夜陈家屏风后出来的那位孟氏九娘,眼中锋芒毕露难掩激愤,能指出苏陈联婚的几处关头点都出自他的手腕,还立即明白了他的背工,更不似浅显女子只会哭哭啼啼瞎闹腾,的确称得上心机敏捷胸有丘壑。他不自发地伸手指压了压眉心,只但愿燕王不是受了她的影响。
殿上再无贰言。太皇太后点头道:“就按苏卿所言。”众臣松了一口气,正待辞职。殿外的供奉官带着本日留在枢密院当值的院事孟在仓促出去。
两日来,不管是垂拱殿早朝、后殿再坐还是夜间召对,众臣说得最多的就是契丹女真一事,垂垂分了两派定见,以枢密院朱相为首的主战派提出趁机结合女真,攻打契丹,光复燕蓟。以苏瞻为首的主和派提出遵循澶渊之盟,派使者往火线调剂,促进女真契丹坐下和谈。主和派里又有像谢相如许主张应帮忙契丹攻打女真的。
谢相已被苏瞻压服,点头连连称是:“好大喜功,要不得!苏相所言有理!”
张子厚心中悄悄叹了口气,希冀朱纶能辩论得赢苏瞻,不如希冀母猪上树。
苏瞻转向朱纶:“叨教朱相,要以我大赵步军去功契丹轻骑重骑,可想而知,非勇猛善战者不成。河北路三十万雄师,合适殿下所言的,又有多少?”
朱纶刚歇了口气,被苏瞻一笑,背上又沁出了一层汗,才感觉站太久,后腰疼得短长。苏瞻一笑,凡是意味着他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别民气里就发毛。之前蔡相就酸溜溜地说苏瞻此人赢都赢了,还要笑那么都雅,扎民气又扎人眼,最是讨厌。公然是个讨厌的人啊,恰好滴水不漏。朱纶放低了声音:“苏相叨教。”
苏瞻一怔,孟在的为人,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满面大怒的,定是大事!
福宁殿素幔无饰,其他一如往昔。青绿古铜博山炉静肃立在金砖上,冷冷僻清,无一丝氤氲。昔日官家常用的龙涎香,因太皇太后不喜,司设女官不敢再用,特地从奉宸库里领了十来斤莺歌绿伽南香,用三佛齐王国来的锡制雕花大盘盛了,放在殿内,整日里满殿奇香,缭绕口鼻。众臣也是以个个精力抖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大了很多。
朱纶一愣,看向张子厚。张子厚抿唇垂眸不语。
“朱相莫急,苏某最后有几件事需就教朱相,若诸事无疑,苏某自会大力支撑毁约北伐。若能在我等手上光复燕云十六州,苏某做梦也要笑醒了。”苏瞻嘴角暴露一丝笑意,朱纶是累了才会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