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青轻拍抚母亲后背,淡淡道:“三婶娘这话说得当真让人不解了。现在我父亲过世不满三年,母亲又病至如此,侄女儿一时实想不到,还能有甚么丧事。”
当初吴氏从都城远嫁过来,银子带得很多,却只带了四个丫环,两房家人。因周显生家中本无可用之人,是以这铺子织坊,皆是在成都本地雇用管事伴计,却想不到运营数年,这些人把持了买卖,便垂垂生了私心。开端只是钻些缝隙占点便宜,背面见东主并无发觉,亦无人能主事,便愈发大胆没了顾忌。
因在父孝当中,绮年初上不戴艳色金饰,只是一根镶绿松石的银钗,中间几朵珍珠花钿,通身高低竟有些冰雕雪塑之意。肌肤虽略黑些,却显着面色红润,比之浅显闺阁女儿少了三分娇弱,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之态。
周三太太哎呀一声:“我的好嫂子,你怎这般胡涂!我也说了,先将庚帖换了,待出了孝再过礼下定,反恰是入赘,连嫁奁也不要筹办的,多么便利?好嫂子莫要担搁,快将庚帖给了我,好去与人家换了。”
小杨管事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但是那些管事――”
绮年本来也有气,但听如鹂这一串跟流水似的,忍不住倒笑了,站起家道:“母亲的冰糖雪梨枇杷羹炖好了未曾?我们畴昔,看看三婶娘还要说出些甚么来。”
如燕慎重,仍感觉有些不当。如鹂却早忍不住了,摩拳擦掌道:“女人说得是!太太好性子,不然,那三太太早就该――”
吴氏欲待答话,却又咳嗽起来。绮年不动声色地摆脱开周三太太,走畴昔端起那雪梨枇杷羹,渐渐地喂着母亲喝下,一面浅笑道:“方才在外头听三婶谈笑,可不知是甚么趣事?”蜀地女儿多肌肤白腻,但绮年倒是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踢毽子做播送操的,固然尽量戴着帷帽遮挡,但比之那些足不出屋的女人却仍旧是黑了几分,幸亏这周三太太睁着眼能说得出“雪团儿”这话。
绮年青叹一声打断他:“假以光阴,这帐我便查不出马脚来了。”
绮年微微嘲笑,从如鹂手里接过枇杷羹,笑盈盈走了出来道:“母亲,该吃药了。”
绮年眼望着门外,缓缓道:“提及这个,前些日子为我母亲的病,我去西山寺拜佛,倒模糊闻声有人提及五姐姐的事。”
绮年微微嘲笑:“恰是三婶婶这话了,女儿家名声贵重,若传得人尽皆知,五姐姐可嫁还是不嫁呢?”周三太太是想先在外头放出话去,让大家都晓得周家二房要招赘何家儿子,到时候名声坏了,绮年不嫁都不成。
绮年淡淡道:“侄女孤陋寡闻,不知这不下定不放礼,算是甚么‘定下’。既是婶子晓得侄女另有一年的孝,便一年以后再提就是。”
如鹂点着头,愤恚之情溢于言表:“这会子更好了,讲甚么想要入赘咱家呢!女人晓得是谁?就是三太太那娘家亲戚,芙蓉街上何家那表少爷!我呸!看着我们老爷的面上才叫他一声少爷,家里败成那样儿,另有脸到咱家来提亲呢,清楚是看上了咱家的产业罢了。”
绮年不动声色地任周三太太打量。若换了别家女人,闻声劈面提及本身婚事,必定面红过耳,低头连听都不敢多听的,更不要说回话,更不要说这话回得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