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含光院,瞧见郡王佳耦跟前那灰白道袍的游方女方士,徐静书心中巨石稍落半寸。她猜对了。
她是长信郡王妃的侄女,虽是五服以外的旁支远亲,那也是实打实的血脉亲缘,这府中谁都得恭敬称她一声“表蜜斯”,念荷那里敢当她这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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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武德元年七月廿三夜,戌时近尾,长信郡王府内有夜露凝枝,月色氤氲着秋意。
她起得太急,面前顷刻一片白茫茫,两腿又因蹲太久而发麻打晃,幸亏及时伸手扣住窗棂才没有跌倒。
徐静书谨慎翼翼捧着那碗化了本身三滴血的符水绕过屏风,渐渐走近内间床榻。
想到这些,徐静书扁着嘴蹲在窗边墙角,于黑暗中捧首缩成一团,像只仓促落单的幼兽。
三日前的傍晚,长信郡王府至公子赵澈与朋友在镐京东郊游猎,不慎坠马伤及头部,被送回府时已昏倒不醒。
“孙总管但是要寻阳年阳月阳时出世的人?”
念荷不明白总管特地来问她生辰是要做甚么,却又不敢乱问,诚恳应道:“癸卯时。孙总管约莫是记茬了,我生在乙丑年……”
偏院客厢庭前,徐静书立在孤植的朱砂丹桂下,双手拢在宽袖中,肥大的身躯融于暗夜树影。
“多谢念荷姐姐体贴,”徐静书弯了笑眼,细声讷讷,“我睡不着,透透气。”
她却未觉疼痛,左手按着狂跳的心口,谨慎将窗户扒拉开一道缝,屏息凝神神驰张望。会不会是等不及到天亮,这就要将她赶走了?
她用力眨眨眼,话头一转:“念荷姐……念荷,你方才是去含光院了吗?至公子可醒了?”
双方面谈好前提后,她以舌尖悄悄润了本身干涩的唇,四下逡巡一番,终究将目光落在枕畔。
长信郡王妃徐蝉是徐静书出了五服的远房姑母,她千里迢迢上镐京来探亲,实在有点厚脸皮的意义。可除了这位八竿子才气打着的远房姑母,她再无可投奔的去处了。
“表蜜斯怎的站在风口?”从外头返来的郡王府侍女念荷仓促迎来,温声劝道,“入秋夜风扑人,表蜜斯身子弱,把稳受凉。”
女方士将寝房内的酒保全数遣出后,点了暗香符纸在里头净了一遭,又出来与长信郡王佳耦一道等在外头,除了徐静书,不准再进旁人。
长信郡王赵诚锐是今上的异母弟弟,是个不担朝职的繁华闲王。为着昏倒不醒的宗子,他已三日两夜未曾合眼,现在双眸充满血丝,烦躁又蕉萃,哪故意机留意旁的。
如此景象下,很多人便将活命的但愿依托于鬼神、巫祝,越是穷乡僻壤、深山蛮荒,对方术、巫医之道便越是习觉得常。
可即便如许,他仍旧是个都雅到不像话的矜贵公子。
孙广解释道:“宵禁将启,不便出外另寻别人。查遍府中,实在只表蜜斯一个纯阳生辰的女人……”
钦州堂庭山乡间虽有她的母亲,可她的母亲有了新的夫婿和新的后代。对阿谁家来讲,徐静书只是个华侈米粮的累坠,好不轻易才送走,谁会乐意她再归去?
含光院是长信郡王府至公子赵澈的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