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别操心吧，有我呢。”老太太干脆进了屋，在陈氏床劈面的炕上坐下，叮咛丫头，“可闻声了？别惊着孩子们。”想了一想又道，“待树哥儿下了学，叫请他父亲回家来。”本来生孩子，是不必特特请男人们回家的，只陈氏不大好，万一……总要他们伉俪见上一面。
稳婆面色凝重，也悄声说：“老太太，您是要保大的，还是要保小的？”
东院已是乱成一团，少爷女人都在上学，院里一个说得上话的端庄主子都没有。两个姨娘只在屋里乱窜。老太太进的门来，讨厌的看了她们一眼，喝道：“都回屋去，裹甚么乱！孩子们就在东跨院里，嫌声音太小他们听不见是怎底？惊着了哥儿姐儿，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
稳婆了然：“老婆子极力两个都保，只是妇人出产，看天看命，人力不成强求。老太太不若在佛前上柱香。”
老太太拍拍陈氏的肩膀，笑道：“别慌，定是那小子非要赶过年的饺子。我在外头看着，稳婆一会儿就到。再叫人拿老太爷的帖子去请太医，必稳稳妥妥的。”
俄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正院外头响起，老太太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听到一个带哭腔的女音：“老太太！我们太太要生了！”
稳婆是早就打过号召的，算了算日子，心道不好！见陈氏裤子已褪下，血潺潺流着，宫口却没开，只怕悬了！出来对老太太道：“可有请大夫？快开方剂抓催产药！”
越氏想了想：“我仿佛记得年前有人送了我爹一颗的，我令人讨了来。”
一时到了中午，催产药灌了三回，宫口仍然未开。大老爷得了信儿，仓促从衙门里赶来。越氏忙避了出去。见老太太一脸笑容，也没了言语。母子两个对坐无言。
陈氏强忍着痛，断断续续的道：“别惊着女人们，待她们放学，引去老太太院里。”
此时老太太的陪房杜妈妈道：“依我说，竟也不消别的。拉一千斤米去庙里舍了更好。寒冬腊月里，很多贫民家都接不开锅。菩萨都是有灵的，见我们做了功德，比做法事还得她白叟家的心。”
老太太猛的从榻上翻起：“你说甚么？”
三太太秦氏见没有本身插脚的地儿，她原就是庶子媳妇，要比旁个更要谨慎奉侍。绞尽脑汁才想起孩子们，道：“爷和女人们呢？”
“已请太医了。”老太太抬高声音问，“你瞧要紧不要紧？”
孙姨娘又是另番设法，她只得一个女儿，太太死了对她没好处，倒盼着太太安然无事，最好产下个哥儿，杀杀对门的气势！凭甚么？她还是老太太赏的人呢！被太太压着是尊卑有序，偏被对门的娼妇压着，怎能忍？到时候有了正子嫡孙，看你还如何放肆！哼！竟也朝着西方拜了三拜，她愿吃三个月斋，以求的是太太母子安然。
老太太见了稳婆，不消她见礼，忙忙道：“快去看里头。”
秦氏道：“还是我去接吧，下人们怕拦不住大女人。”
老太太看了两个儿媳一眼，怕陈氏闻声甚么，只道都好。越氏观其色彩，心下已猜着八分。悄声道：“家里另有人参么？”
越氏一笑：“不过是人参，切一二片便使得，又不要了他全株。反正我是不要脸的，偏去讨了来。”
未几时便听到里头一声惨叫，又听稳婆道：“太太别出声儿，也别用力，宫口还未开。白耗了力量。太太也不是头一复生，自是晓得没有个一天一夜，哪能生出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