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不答,多尔衮微微一笑,缓缓踱步,森然道:“再同你说得详细些,却也无妨。那无影山庄庄主沈傲天同你普通,是个可贵受我赏识的人才,本王曾同他谈及此事,但愿他能以大业为重,助我一臂之力。岂料他却不识好歹,执意不从,本王一怒之下,便在江湖上漫衍动静,说道销魂泪就在他山庄当中,如此一来不劳我亲身脱手,自会有人去经验他,果不其然,如我所愿。只是祭影教一脱手便是满门尽灭,手腕之毒虽超出本来所计算,却毕竟是替本王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又听那太子道:“皇叔何必过谦?您为我朝交战四方,军功无数,我等皆有目共睹,皇阿玛生前对您也是赏识得紧。待得攻取潼关,剿除闯王残军,中原局势就算开端安宁了,他日侄儿正式即位,诸事不明,还盼皇叔多多指导。”多尔衮笑道:“以我这点陋劣见地,不配在太子殿上面前献丑,‘指导’二字,如何克当?最多不过是在太子殿下措置朝政之时,从旁略提些鄙见罢了。”
听得江冽尘道:“白天提及销魂泪,我便觉王爷神采有异,清楚晓得些内幕,偏生坦白了不说。那不问江湖之事如此,恐怕只是个幌子,只是此言忒也缝隙百出,试想你率领千军,若于武林中事全不晓得,又如何谋取天下?只是你究竟晓得多少,一时难明。”
多尔衮道:“天气已晚,太子殿下请先行回宫,明日本王再遣人护送沈女人。”那太子道:“不,我现下就带韵儿归去。一夜不见她,我可也舍不得。”
他今晚连番语出惊人,饶是江冽尘夙来沉着,却也不由微微愣怔,不及防备,多尔衮已是身形一晃,直跃上树。只听得一声惨呼,楚梦琳从树上跌落下地,单手按住肩头,指缝间微微排泄血丝。
沈世韵摇了点头,用心装出羞怯神情,面染红晕,柔声道:“不,得蒙太子殿下看重,是小女宿世修得的福分。王爷已然应允,小女又怎会不肯?”那太子大喜,握住了她手,叫道:“沈女人!”沈世韵嫣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叫我‘韵儿’好了。”那太子道:“是,是,韵儿。”
多尔衮一怔,问道:“江公子此来另有火伴么?怎地不一齐现身相见?”
那太子先听她琴艺极佳,现在见其面貌,亦是生得娟秀绝伦,已生倾慕之心,大声赞道:“弹得好,如此美好的琴音,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真是大快平生。宫中那些侍女婢仆,却有哪一个及得上!”
殿内一灯如豆,光芒非常暗淡。正中也是置了张几案,多尔衮与一身穿黄袍的少年分坐两侧,似在商谈要事,但两人声音俱是压得极低,却也听不逼真。楚梦琳又待半晌,方要拜别,那少年俄然长身站起,鼓掌大笑道:“妙极!皇叔公然高超,如此一来,我雄师便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取潼关!我当回宫禀明众位卿家,与您重重有赏!”
这一下视野顷刻开阔,只见旁近便是一片湖,湖中有个亭子,模糊可见一个粉衫少女坐于此中操琴。又是几声轻柔之声响过,突急转高,到了极处,“当”的一声琴弦断折。那少女轻叹一声,抱起长琴出亭,模糊便是沈世韵。她本在湖心殿中睡觉,到了半夜突发恶梦惊醒,又忆起在无影山庄中锦衣玉食的糊口,现在只觉仿佛隔世,悲从中来,见到房中放了架古琴,遂披衣起家,携了琴到亭中弹奏。此时多尔衮与那太子也已出殿,沈世韵全没料得有人,“啊”的一声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