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莹气得半边眉毛不住抽搐,冷声道:“谁让你描述那间破屋子?野男人可有逾矩之行?”茵茵道:“没有呀,可也不能据此鉴定他便无贼心,单独一人,就算想逾矩又能怎地?”贞莹道:“说得都是废话,我且问你,他做了甚么?”
茵茵俄然来了精力,滚滚不断道:“奴婢见他走到角落中,从一捆茅草下取出纸笔,笨手笨脚的磨好了墨,用羊毫蘸过,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字。他大抵读书未几,每写一个字都要费心半天,才写得两行就写不下去,署了名,将纸一点点的折成个小卷筒。奴婢刚有半晌走神,他就弄戏法似的变出一只鸽子,把小筒用一根细线捆在鸽子脚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打个结扎紧,抱起鸽子向窗边走来。奴婢赶紧蹲下,就听头顶上响起鸽子拍翅膀的‘扑扑啦啦’声,那只信鸽从小窗内飞向蓝天,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变成个小斑点,最后一抹晶亮闪现,就再也瞧不见了……”
贞莹听得哭笑不得,终究忍不下去,出口打断道:“行了,别再矫饰你少得不幸的文采啦,又不是平话唱戏,说重题会不会?”茵茵道:“是,重题这就来了。鸽子飞走后,听到他的脚步声也远了,奴婢才敢一寸一寸的直起腿,谨慎翼翼的再将头探到窗口。娘娘,您说好笑不好笑,清楚是他们偷情,却反闹得旁人像偷儿一样贼兮兮见不得人……”
回到宫中,贞莹倒头就睡,茵茵也躺在枕上,但她糊口极有规律,既然天气尚明,她瞪着一双大眼,过得一个多时候还是了无睡意。又担忧在殿内弄出响动惊扰贞莹,万般无法之下,起家到园中锄草浇花,忙活了半天,累得筋疲力尽,本想回房稍事歇息,不料刚一躺下就睡得熟了。到二更被贞莹强行拽起,套上一件玄色紧身衣,徒步走到吟雪宫,尽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待得扒开灌木谨慎溜入,被冷风吹了一起,困意方消。
贞莹深吸口气,以迟缓腔调一字字说道:“现在归去?沈世韵就在殿内,让本宫劈面捅她一刀?”说罢再不睬会这个教不会的丫头,拂袖自去,茵茵一边紧跟,还在不断问着:“您要对韵妃娘娘动刀子?可您刚才还说要帮她?另有,即便当真要杀人,也不劳娘娘您亲身脱手……咦,娘娘?”再看贞莹早走得远了,这一回她顾不得说话,一起小跑地追逐上去。
贞莹倒还分得清轻重,心道:“待我将此事奏明皇上,当时就算你晓得是被我出售,我仍可居高临下的俯视你,将你踩在脚底。但若现下给当贼逮住,今后看到你也神情不起来,还是先退为妙!”向茵茵打个手势,颠起脚尖谨慎探路。从后门溜出吟雪宫,跑出长长一段路,悬着的心终究放下。才刚离开险境,整小我便沉浸在对劲之喜中,谛视动手里紧握的画,胡想沈世韵跪倒在地苦苦要求,却被皇上一脚踢开的狼狈相,忍不住笑出声来。忽觉有异,平时话匣子似的茵茵这一起话少的出奇,乃至是始终没开过口。清了清嗓子道:“茵茵,你是给吓胡涂了?你主子失势之期指日可待,怎地不为我欢畅?”
贞莹忍无可忍,道:“不懂就别忙装懂。算了,此事尚可延后一日,你现在同我回宫,立即解衣寝息。”茵茵问道:“立即?现在还是白日呀!”贞莹道:“这是替你着想,先为二更前来吟雪宫取物养精蓄锐。”茵茵大惊道:“二更?那是奴婢睡得最熟的时候了。何况当时黑灯瞎火,百鬼夜游,我祖爷爷说过,不好好睡觉,就会碰到鬼的。娘娘如果有东西忘了拿,现在归去不是一样,何必再折腾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