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亦有争强好胜之心,听后心痒难耐,恨不能插翅飞往。但是功课还堆了一大摞,上半天刚和程嘉璇拌嘴,惹得她使小性子,只推说“没甚么事交代”,便不肯再帮手。不管玄霜说多少好话,她也是无动于衷。玄霜又扯着她衣袖,软语要求道:“好姊姊,算我错了还不成?只要你放出话来,我给你赴汤蹈火。一旦去得迟了,就怕顺服烈马的头功给旁人抢了去,堕了我们吟雪宫的威风,岂不大是遗憾?”
程嘉璇循着脸上湿处,抬手重重抹了几把,墨水未干,给她抹得四散化开,半张脸都成了玄色。玄霜笑道:“你这可变成小花猫了!哎,不肯扮我,却要去扮猫,这又何必?”
玄霜的习字徒弟是顺治二年间的新科状元汤长途,他也是个面庞儒雅的清俊少年,脾气随和开畅,与韵贵妃又是故交。玄霜初度见他,先自生出些好感,不忍驳了他的面子,于他讲授也谦虚听取。
玄霜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只好诚恳了一阵子,但他老是不甘服软,一日见程嘉璇所写家书,和本身笔迹极其相像,可说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让她代写,定能瞒天过海。因而经常软磨硬泡,程嘉璇同意帮手,却也不肯亏损,总能提出个前提来,幸亏都是些轻而易举的小事,两人买卖便算正式达成。
程嘉璇气道:“打你个幸灾乐祸的小鬼头!我非把你的脸也画花了,让你去做大黑猫。”举起羊毫冲了过来。
玄霜明知是皇阿玛为了鼓励他读书,用这偏门法儿表示,只觉好笑。在此方显出稚龄顽童的奸刁,将功课都分摊给了宫中侍卫,晓得如专盯一人,日久必起顺从,便和侍卫打弹子,败者自认不利。又想世人笔迹各别,别给瞧了出来,专门寻了本字帖以供临摹。久而久之,竟练习出侍卫均能写得一手好字。
玄霜也只是说说罢了,这一听就是胡搅蛮缠,只能显得品性恶劣,那么苦苦营建的夺目强干可就全白搭了。暗自捉摸程嘉璇吃软还是吃硬,摸索道:“你瞧,我就是这张嘴缺德,姊姊还当真生我气呀?如许好了,等我大功胜利,定当送一束乌黑发亮的马尾巴毛给你。”前半句说得一本端庄,直到提起马尾巴毛,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独一靠近些的独一新晋宫女程嘉璇,她是摄政王的义女,身份原是非常高贵,因“多加历练,以养德行”之故,送入吟雪宫当差。她比玄霜也大不了几岁,初时不苟谈笑,毕恭毕敬的奉侍,玄霜偏对她有些兴趣,多次轻言薄戏,程嘉璇气不过,回了几句嘴。玄霜言辞活络,借竿上爬,没多久就搭上了话头,常逗得她咯咯直笑。厥后两人日渐熟稔,无人时玄霜特许她没上没下,不必拘主仆之礼。
战乱中性命危如累卵,哪去理睬朝夕间沧海桑田?光阴更替,光阴流转,几度秋去春来,历数载寒暑易节,转眼已是顺治六年四月。当时唯永历政权尚自大隅顽抗,而武林中两股贼党权势独大,一为中原“祭影教”,一为太行山“彼苍寨”,势成鼎立之局。朝廷多番出兵安定,仍然莫能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