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教徒自认不利,暗中调息一圈,道:“教主在揽器堂中等待,命主子们回舵后立去拜见,由部属带路。”但这一起却走得战战兢兢,脚步又轻又慢,每转过一处拐角,都先探头探脑的检察一番。
江冽尘在旁听着,眼看楚梦琳光辉笑靥,想到她霸道讨取,只觉心烦,不悦道:“殒堂主,我跟你说,你给她不计酬谢的支出,终是为人作嫁,这犯得着么?”楚梦琳道:“不消你管。哼,可没有哪个部属会对你如此忠心,你如果妒忌,何妨直言!”
楚梦琳张了张嘴,暗夜殒已抢先道:“蜜斯是要让江湖宵小都看清楚,胆敢方命不遵,违逆本教者,就是这个了局!那无影山庄庄主沈傲天为图自矜,调拨庄客漫衍子虚动静,累少主、蜜斯白跑一趟,当然该杀!祭影教是武林至尊,号令天下,杀个把人还不是司空见惯?”
这是间极宽广的大厅,背光而建,室中环境阴暗。平常教徒未经传令,一概制止入内,江冽尘却获准惯例。四壁吊挂的皆是兵刃:弓、弩、枪、刀、剑、矛、盾、斧、钺、戟、黄、锏、挝、殳、叉、鞭、棒十八般兵器俱全,其下又另有专科分门别类,几近是天下兵器尽集于此,在阴沉氛围烘托下,冷冷的泛着寒光。“揽器堂”正由此而得名,别的再无装潢。
暗夜殒好言好语的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教主如果骂你,你就将任务都推到我身上,我来替你担待着。”楚梦琳喜道:“那可好,有罪算你的,有功还要往我脸上贴金!”暗夜殒道:“好,为你吃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饴。”
堂中心空中镶筑着一张漆金镂龙的宝椅,两边扶槽嵌满宝贵珠玉。座旁一人负手而立,身材苗条,重新到脚都裹在一身灰袍中,单看背影已透出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呼吸半点听察不出,如同僵尸般森冷沉寂。待得楚梦琳与暗夜殒也走到堂前站定,三人并列站为一排,才听他冷冷开口道:“你们三个废料,另有脸返来拜见本座?不如都死在内里洁净。跪下!”
这本是因李亦杰嗜饮,她偷偷备下了藏在身边,想找到师兄时送来给他,满腔柔情密意,哪知本日竟会派上这等用处?陆黔接过葫芦,贴在唇边,一时却不舍即喝。南宫雪忽觉这场景似曾了解,恍忽中与潼关树林一幕交叉堆叠,当时陆黔下药盗书,为脱身撺掇暗夜殒杀她,又觉甚是可爱,没好气的道:“你都快死了,莫非我还会下毒害你?”
南宫雪奔上几步,崖前云烟环绕,转眼将他身影讳饰,再瞧不清。此处深不见底,眼看是不活了,想到他苦苦挣扎,一起对抗至今,毕竟逃不脱粉身碎骨的运气,眸前雾气氤氲,提指揩拭,却抹了满手湿漉漉的水渍,方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一名教徒面上显出惶恐,轻碰了碰左边之人小臂,那人手肘一挺,若无其事的顶了返来,先一名教徒又在右者臂上轻触,那人故作不明,抬臂回碰。暗夜殒大怒,道:“鬼鬼祟祟的,干甚么了!”指着当中者道:“你说!”
江冽尘想到暗夜殒对楚梦琳满腔真情,却仅够在她内心充当个“最忠心的部属”身份,哀其不争,代其扼腕,但这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也在所难劝。不肯再同他二人多说,抢先举步走入堂内。
陆黔苦笑道:“我倒巴不得酒中有毒,如令我立时肠穿毒烂,才是最好不过。能被你毒死,远比在那些人手中受活罪幸运百倍。”南宫雪喃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陆黔惨淡笑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胜者贵爵败者寇,图霸业者,不胜利便成仁,古来如是。”抬起了酒葫芦,小口小口的啜饮,酒入愁肠,更增悲凄,几颗浑浊的热泪顺着脸庞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