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大抵是明白了一些，这赋税一事，田银好说，田就摆在那，可丁银却不好打理，毕竟人是能动的。在一条鞭法以后，人身退役成了以银代役，而这承担却大大的不均了。按“田均人头”来算，富人当然低很多，承担就轻。而贫民则高很多，承担就重。光以人头数来收税，底子就不实际，也不公允，也给贪污作弊留出了太多空间。以是一条鞭法以后，不管目标只是想收到足额丁银，还是在怜恤草民，天下各地都在尝试着“丁随粮办”，也就是将丁银摊到田亩或者地银上，乃至于到康熙年的人丁统计里，那一个“丁”已经不是实在的人丁数量，而是征税单位。
眼下钟老爷身前的恶狗赖一品来讹诈关凤生，村人们也只能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如果真是要砸屋拆房，不给关凤生活路，村人们说不定还会脱手劝止，可眼下只是要一个“小番婆”，大多数村人都感觉还不值得鱼死网破。
接着赖一品就哈哈大笑了。
把官兵扯了出来，村人们顿时没了底气，这赖一品，但是个县差，是个官爷。
赖一品不敢再迟延下去，就筹办冲进屋子抢人，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又从屋里冲了出来，恰是关二姐和关云娘。只是关云娘战战兢兢地拖着，可她是小脚，关二姐奋力前冲，她竟然没能拉住。
“黄梨州”这个名字，李肆不熟谙，可说到“堆集莫返之害”，他就明白，老秀才说的是黄宗羲。后代有学者总结的“黄宗羲定律”，说的就是中原汗青上每次赋税鼎新，初期都会有所效果，可很快就窜改成进一步减轻草民承担的沉重压迫。
见到了正主，赖一品喘了口长气。
两个少年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恰是贾狗子和吴石头，李肆走前，特地叮咛过他们护好关二姐，到了眼下这告急关头，他们也全都豁了出去，一人一脚，将刘婆子踹出了门。
“老天？对你们这些草头小民来讲，我……就是老天！”
“二丫头，还在希冀你四哥哥？还是希冀爷对你顾恤一些吧……”
关二姐昂着小脑袋，看着赖一品的目光尽是不屑。
目睹村人气势低了三分，赖一品嘲笑着呵叱道爷这是在催积欠！谁敢动，等下就要催到谁家去！给了你们这些草头小民一碗饭吃，还不念恩，拿回一点赔补，就闹腾个不休，你们另有没有点廉耻？”
“黄梨州说过，历代赋税有‘堆集莫返之害’，此时的广东，自前明一条鞭法以后，又在蒙受此害。当年田克五能在英德免掉均平银，靠的就是前几任巡抚一力推行的摊丁上天之势，可上有道，下成蹊，不过十多年工夫，近似均平银如许的黑钱，又在各县尽复。”
关田氏咬牙，还不放弃四哥儿现在都还没，你还真信着他？”
日近中午，金山渡的汛守营房远远可见，李肆呵呵笑了，就不那位鸟枪把总，在看到罗师爷带来的行文后，脸上的神采会是如何出色。
“放了我爹爹，另有田叔叔他们，我跟你们走！”
村人们胸口都被一股火烧得憋闷不已，可话中的威胁，也如刀子普通悬在他们头上，再不敢有动静。
“从那里爬出来的小臭虫！给爷从速滚蛋！”
听到这话，田大由叹了一口气，将劝开这跟四哥儿也没干系……”
他此次来有一半启事也是要找李肆的费事，磨蹭了老半天，快过中午了，李肆还没见踪迹，他已经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