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凝墨黑的瞳孔快速紧了一紧,她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要看出那句话里的至心还是冒充。但是阿谁已年过半百的男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的只是波澜不惊和不动声色,淡然地品着汤、夹着菜,偶尔看看慕容凝,像是统统的豪情和情感都被反对在内,深不成测。
宫女们鱼贯出入,桌席上菜品源源不竭地轮换着,而慕容凝只是停着筷子喝着汤。天子见了,也放下筷子,宽和地笑了起来:“凝儿如何不吃了?莫不是嫌这些菜色不好,那再让厨子们做一桌来。”
“……”慕容凝沉默了下来,紫微星不不对辉了一瞬,可留意到的却不止她一人。她尚未禀报,天子却已晓得。如此星术高人,莫非是他?可他……她看向身侧一身明黄的人,容和帝久久凝睇着窗外愈来愈暗的天气,一向笑着的面庞缓缓地变得凝重,金玉的扳指一声一声地扣着紫檀木的桌面,收回呯呯的沉闷声响。
眼看天气将晚,慕容凝愈发心神不宁,如坐针毡。天子看着她食不知味,心不在焉,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淡淡道:“你啊,罢了。朕准了,你去看他吧。”
“谢皇上成全。皇上所嘱之事,臣定当经心极力,不负皇恩。”
天子瞥了她一眼:“凝儿。锦官卫公开里有所变更,可不是朕的旨意。朕老啦,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管了。但总不能由着他们混闹,净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以是朕此次召你前来,是想让你动手此事。”天子说话的口气还是稀少平常,仿佛不过是唠嗑家常普通随便天然。
“即便是皇上兵临我未央宫,臣女怎敢有半句牢骚。”
从长乐宫至怜陌轩的阡陌纵横慕容凝皆历历在心。怜陌轩位于宫中的最角落,轩中未曾有一个宫女寺人侍卫,经年累月也罕见人迹。只要门口四时常青的翠竹绿意幽幽,倒是更加衬的轩中清净。
向来天高意难测。
【第二节】
“你晓得我来了,却害我好等。”慕容凝和他并肩朝轩内走着。
接下来便是一番无关紧急的嘘寒问暖,以及与文武百官的客气酬酢,慕容凝皆一一应对。直到晚宴时分才退朝,而慕容凝则伴随天子共赴宴席。
她又停驻在了轩门口,如同平常一样踟躇难进。轩内如有若无的古琴声声,委宛又婉转,缠绵又夸姣。她晓得他就在内里,弹着那把七弦琴,念着阿谁梦里人。但是她却不敢迈进阿谁门,怕一不谨慎就惊扰了他。
“阿凝,你来了。”来人开口,声音倒是出乎料想的暖和,如同三月岭上的泉水叮咚,沁民气脾。
“好,不负皇恩,记得就好。”二十五年的至高皇权,容和帝的话音里早已听不出喜怒哀乐,却仍旧让她心头一跳。
“哈哈哈!那你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天子开朗地笑着,一口饮尽杯中酒。
琴音款款。直到暗中吞噬了门口的那抹丽影,琴音才停下,模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盏琉璃宫灯披收回微小的光芒,朝门口移来。
“臣女惶恐。未央宫怕是难当此任。”慕容凝干脆地回绝。
“未央宫的谍报可谓是无孔不入,朕是晓得的。从贩夫走狗至达官朱紫,从堆栈老板到青楼老鸨,从武林妙手及怪杰异士,莫非不都有未央宫的亲信?如何不能胜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