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鸾夙有半晌沉默,半晌才施施然回道:“多谢公子汲引,鸾夙愧不敢当。”
此时但见有一人从主殿后快步走出,对着公子恭谨道:“方才一向有人在暗中护着她。”
世态炎凉,兔死狐悲,不堪如此。
此等俊颜,世无其二,任谁见过一次,亦会悠长难忘。倘若鸾夙没有记错,此人恰是她救下臣暄时,在怡红阁后院里所偶遇的那位邪魅公子。
“竟是观出了泪来?”
鸾夙在殿前黯然鹄立,所思所想皆是童年旧事。父亲凌恪、管家江良、凌未叔叔、小江儿,另有聂沛涵……旧时人事历历在目。如此一想,鸾夙渐觉鼻刻薄涩,正待抬袖擦拭泪痕,忽闻有人在身后清冷叹道:“神佛面前,美人拭泪,此景妙哉。”
玄月的黎都已是寒气料峭,鸾夙裹着披风,尚觉瑟瑟。但是这瑟瑟之意究竟在身,还是在心,亦或是身心皆有,她自发难以言表。
鸾夙这才回顾再看,对着公子莞尔一笑:“多谢公子相告。”
这话正戳中她的苦衷,再加上在凌府旧址睹物思人,鸾夙更觉心诽谤感。她吸了吸酸涩鼻尖,勉强笑回:“原香寺香火鼎盛,特来一观。”
鸾夙四顾看了看,见天气已晚,殿上无人,才低低道:“凌府高低满门抄斩,乃是北熙皇家旨意。公子即便故意瞻仰,亦不该当众说出,万一被故意之人听去了,只怕徒惹一场是非。”
鸾夙震惊于黑衣公子的仇恨之语,心中再对他另眼相看。她与原歧有血海深仇,亦知在人前谨言慎行,可这不相干的年青公子,又怎得如此不知轻重?
畴前的相府位居万人之上,乃是人皆神驰的风水宝地,但是自从凌府一夕惨变以后,大家倒是绕路而行,城熟行人如避瘟疫。
今非昔比,拂疏与她孰轻孰重,在镇国王世子眼中亲疏立现。
黑衣公子挑眉反问:“女人认得鄙人?”
“鄙人前来凭吊故交。”黑衣公子言简意赅,面上已透露淡淡感慨。
黑衣公子仿若未闻,仍旧看着变作一个桃红小点的身影,邪魅笑道:“这女子是个妙人。北熙镇国王世子,亦是少年狂……”
面前此情此景,倒也相合。
鸾夙并未回顾,只看着院中似曾了解的残落树木,呵出了一口白雾寒气:“记不得了,好似姓江。”凌府已灭,凌芸已死,这一点,鸾夙时候不敢健忘。
一是“闻香”,一是“原香”,两地都是留香之处,职位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烟花柳巷,一个是虔诚寺庙;一个是靡靡之地,一个是纯洁地点。
此话一出,鸾夙顿觉语塞。是了,那日与他在怡红阁后院相遇之时,她是身着男装。现在时隔半年,她又换了女装,他天然难以认出她来。
此时恰逢一阵冷风拂来,天气愈见傍晚之意,鸾夙看着对方的锦缎单衣,终是说出了告别之语:“暮秋寒重,未免着凉,公子还是早些归去吧。”言罢她已俯身施礼:“鸾夙先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