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公子点头点头:“女人请讲。”
此等俊颜,世无其二,任谁见过一次,亦会悠长难忘。倘若鸾夙没有记错,此人恰是她救下臣暄时,在怡红阁后院里所偶遇的那位邪魅公子。
既是武威帝原歧下旨满门抄斩的相府,天然算是朝中高低的不祥之地,原歧也自知此处不能再赐给旁的大臣,不然必惹君臣嫌隙。但是相府乃是城中可贵的风水之地,倘若将这偌大的处所就此空置,不但弃之可惜,更是徒惹闲言碎语。
鸾夙震惊于黑衣公子的仇恨之语,心中再对他另眼相看。她与原歧有血海深仇,亦知在人前谨言慎行,可这不相干的年青公子,又怎得如此不知轻重?
鸾夙深深看了黑衣公子一眼,心中亦存了两分谨慎,出口再问:“公子但是有亲朋亡故,须得你来此焚香祷告?”鸾夙觉得,他既用了“凭吊”二字,天然是在怀想亡者。
此时恰逢一阵冷风拂来,天气愈见傍晚之意,鸾夙看着对方的锦缎单衣,终是说出了告别之语:“暮秋寒重,未免着凉,公子还是早些归去吧。”言罢她已俯身施礼:“鸾夙先行告别。”
世态炎凉,兔死狐悲,不堪如此。
鸾夙从不来原香寺上香。虽说是同处一城,然她寥寥几次的出行当中,却从未到过此处。说来都是坠娘善解人意,常常叮嘱车夫决计避过原香寺,宁肯绕远,也不惹她悲伤。
“鄙人前来凭吊故交。”黑衣公子言简意赅,面上已透露淡淡感慨。
“鄙人姓南,家中行七。”黑衣公子自报家门。
鸾夙本想分开原香寺,然到了门前却被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慑,鹄立很久迈不开步子。一阵秋风瑟瑟而过,鸾夙不由紧了紧披风,迟疑半晌,终是迈步入了寺里。
一是“闻香”,一是“原香”,两地都是留香之处,职位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烟花柳巷,一个是虔诚寺庙;一个是靡靡之地,一个是纯洁地点。
想是本身的神采过分郁郁寡欢,鸾夙又听黑衣公子道:“时价暮秋,不免寒凉,女人怎得独安闲此?不见镇国王世子相陪?”
这话正戳中她的苦衷,再加上在凌府旧址睹物思人,鸾夙更觉心诽谤感。她吸了吸酸涩鼻尖,勉强笑回:“原香寺香火鼎盛,特来一观。”
可面前这公子毕竟是恭敬父亲的品德与为人的,她心中到底存了两分好感,因而再出语劝道:“人言可畏,凌相便是死于莫须有之罪……万望公子引觉得戒,谨言慎行。”
须知人言可畏。
这一回轮到鸾夙挑眉惊奇:“公子认得我?”
黑衣公子仿若未闻,仍旧看着变作一个桃红小点的身影,邪魅笑道:“这女子是个妙人。北熙镇国王世子,亦是少年狂……”
鸾夙这才回顾再看,对着公子莞尔一笑:“多谢公子相告。”
想到此处,鸾夙立时干笑一声:“抱愧,我……认错人了。”
“竟是观出了泪来?”
鸾夙自问这话说得情辞诚心,岂知黑衣公子听后却暴露一声嘲笑:“皇家旨意?何为皇家?为何下旨?只怕凌相之死,大有蹊跷。”
此话一出,鸾夙顿觉语塞。是了,那日与他在怡红阁后院相遇之时,她是身着男装。现在时隔半年,她又换了女装,他天然难以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