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逢一阵冷风拂来,天气愈见傍晚之意,鸾夙看着对方的锦缎单衣,终是说出了告别之语:“暮秋寒重,未免着凉,公子还是早些归去吧。”言罢她已俯身施礼:“鸾夙先行告别。”
鸾夙见状,也不勉强,只叹了口气:“也罢,不过我本日并不想瞥见镇国王府的人,劳烦宋侍卫藏得埋没些。”此话甫毕便不再多言,鸾夙又转过身去持续东行。
这话正戳中她的苦衷,再加上在凌府旧址睹物思人,鸾夙更觉心诽谤感。她吸了吸酸涩鼻尖,勉强笑回:“原香寺香火鼎盛,特来一观。”
“鄙人亦多谢女人提点。”
“竟是观出了泪来?”
鸾夙只觉背脊一凉,伴着秋风拂拂打了个寒噤。她循名誉向来人之处,但见一名俊美公子身着玄色锦缎,正魅惑侧首立在殿前。现在明显是暮春季气,路人皆着厚重衣衫,唯独这公子一袭锦缎单衣,瞧着甚是清爽超脱。
鸾夙并未再言,乃至连再次告别的话都没有多说一句,便已垂眸看着台阶,再次迈步而行。桃红色的披风跟着法度摇摆轻摆,更衬得她的背影窈窕娉婷。
既是武威帝原歧下旨满门抄斩的相府,天然算是朝中高低的不祥之地,原歧也自知此处不能再赐给旁的大臣,不然必惹君臣嫌隙。但是相府乃是城中可贵的风水之地,倘若将这偌大的处所就此空置,不但弃之可惜,更是徒惹闲言碎语。
鸾夙深深看了黑衣公子一眼,心中亦存了两分谨慎,出口再问:“公子但是有亲朋亡故,须得你来此焚香祷告?”鸾夙觉得,他既用了“凭吊”二字,天然是在怀想亡者。
面前此情此景,倒也相合。
从城西的闻香苑走至东南的原香寺,不知不觉她竟已走了小半个黎都城呵!鸾夙抬首瞧着“原香寺”三个赤金大字,心中涌上万般哀戚。天然是哀戚的,此处一草一木,她曾非常熟谙,不是别处,恰是凌府旧址。
世态炎凉,兔死狐悲,不堪如此。
想是因着暮秋时节,又过了晌中午候,路上行人并不见多。鸾夙不知是悲是喜,和着几分淡淡感慨缓缓前行,也不知走了多大时候,再回过神时,竟已走到了“原香寺”。
一是“闻香”,一是“原香”,两地都是留香之处,职位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烟花柳巷,一个是虔诚寺庙;一个是靡靡之地,一个是纯洁地点。
此话一出,鸾夙顿觉语塞。是了,那日与他在怡红阁后院相遇之时,她是身着男装。现在时隔半年,她又换了女装,他天然难以认出她来。
鸾夙自问这话说得情辞诚心,岂知黑衣公子听后却暴露一声嘲笑:“皇家旨意?何为皇家?为何下旨?只怕凌相之死,大有蹊跷。”
鸾夙闻言,这才当真正视来人,暗道黑衣公子徒有其表,却忒不刻薄,竟对一陌生女子言辞相问,毫不客气。如此一想,鸾夙竟也有些理直气壮,反问道:“那公子呢?为安在此?”
鸾夙本想分开原香寺,然到了门前却被这里的一草一木所慑,鹄立很久迈不开步子。一阵秋风瑟瑟而过,鸾夙不由紧了紧披风,迟疑半晌,终是迈步入了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