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囚车中多日未曾沐浴,现在一入水中,凌芸顷刻放松下来。她自幼娇生惯养,是相府令媛,何曾受过这般罪孽?即便再吃得了苦,也逃脱不了身心的培植与折磨。凌芸俄然感觉很累,倚在桶沿上想要小憩。眼皮方才阖上,却听到房门“吱呀”一声翻开,坠娘端着一套洁净衣衫进了屋。
凌芸闻言抬开端来,正欲发问,却听那女人持续道:“从本日起,你不是凌芸,也不是江卿华,只不过是我闻香苑买下来的孤女。我会再安排一个女孩代替你的身份,过几日便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你记下了吗?”
凌芸悄悄拍着小江儿的背,哄道:“快睡吧!我们都不哭。”
她昂首瞧见凌芸咬着唇,便轻笑一声,将拿来的衣物披在凌芸身上,再道:“我瞧这鸟儿不似凤凰。”
江卿华?那是小江儿的名字!凌芸冒死摇了点头:“不,不,我是凌芸,我爹爹是凌恪。”
七年前……
明日朝阳初升,她们便要别离换了囚车,往各自的宿命之地而去了。凌芸晓得拜别期近,想了想,将本身脖颈当中的玉佩取下,狠狠摔成两半。她将此中一半玉佩递给小江儿,道:“这是涵哥哥赠我的玉佩,你我各执一半。他日如有相逢之时,这便是我们姐妹两人相认的凭据。”
口中如此说,心中怎能不怕呢?她与小江儿年仅八岁,却遭此剧变,今后便在这世上是孤身一人。一个入教坊司,一个入北里院,姐妹两人再无相见之期。单是想一想,便已教凌芸痛不欲生。
谁知女人听闻凌芸的话后,倒是一笑:“他们并未将你送错处所,你是江卿华。”
凌芸对小江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忍一忍便好了,我已经不疼了。”她的脚踝是真的不疼了,约莫是痛失嫡亲,内心太疼,是以精神上的疼痛便能够忽视不计。
刚好此时朝内有佞臣向原歧进献谗言,道是父亲通敌叛国,与南熙有染。原歧便抓住这一把柄,暗中查访,公然查出父亲与南熙“飞将军”丁益飞分属同门,因而便借此事大肆发作,下旨将相府满门抄斩。
小江儿似懂非懂,却仍旧接过玉佩,乖顺点头:“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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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女人对劲地点头,“教坊司虽说是官家之地,却一定洁净入流;我这闻香苑鱼龙稠浊,却也有过人之处,不然怎能笑傲欢场二十年之久?你进了教坊司一定是功德,倒是赶上我,才是不幸中之万幸。”
墨门是甚么,凌芸不晓得。但那日父亲却在她脚踝处刺下了一幅刺青,并慎重奉告她这刺青是一幅舆图的此中一半,要她谨守奥妙。而舆图的另一半,则绘在了管家之女小江儿的脚踝之上。
凌芸默不出声下了车,才发明面前是一条狭小的胡同,胡同入口处站着一名风韵绰约的女人,对她笑道:“跟我走吧。”
女人笑了:“莫非你另有更好的前程吗?我是念在你父亲大恩,又见你小小年纪无所害怕,才情愿帮你一把。你当大家都能入我坠娘的眼吗?”
女人只觉非常好笑:“报官?你要找甚么官?京畿府尹今早刚从我闻香苑分开,你可要找他?”她又瞧了瞧凌芸惨白的神采,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孩子罢了。”
凌芸已认识到这闻香苑绝非善地,便用力摇了点头:“不,我要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