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左思右想,渐渐撩起船帘钻出船舱。但见余墨负手站在船头,月华在他袖上氤氲生辉,更衬得其人俊雅万端。他闻声身后动静,微微别过甚,颜淡瞧见他的手上正拿着一颗乌黑剔透的珠子。
余墨从内里挑出两大包药:“糖是给你的。”
余墨微微皱着眉,神情在淡淡的月华下显得昏黄一片:“你不要,又不准我扔,到底想我如何?”
颜淡晓得所谓的土方剂,有一些还是很灵的,便裹着毛毯缩在一边,看着余墨把羊肉牛杂放进沙锅里炖着,待滚起的时候,又塞了一把干红辣椒出来。颜淡忍不住道:“这辣椒放太多了吧?”
余墨拿起放在桌上的外袍,也帮她裹上了,顺手探了探她的额。颜淡看着他,只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又低下头以额相抵:“如何?”
绛妃扶着门,向着内里轻柔隧道了声:“我走了,你多保重。”颜淡敢拿项上人头包管,门开的一顷刻,那寺人眼睛都直了,仔细心细、上高低下把他们家娘娘的衣衫金饰都看了一遍,连个边角都不放过,一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要为当今皇上捉奸拿赃的姿势。
颜淡无端地打了个寒噤。她仿佛是听过有发汗这个说法,但是对妖怪会有效吗?但这沙锅里炖的,算是她的拯救宝贝,最后喝不喝药,全在于这一锅东西。
待余墨把沙锅端到矮桌上,然后揭开锅盖的时候,颜淡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辣味,立即打了一个喷嚏。等她凑到桌边,瞧见沙锅里被煮得光彩油亮的羊肉和泛红的汤底,又再接再厉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余墨细不成闻地低笑一声:“既然没用,那还留着何为?”话音刚落,他将手里的异眼顺手一抛,异眼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咕咚一声落进江里,渐渐沉入江底。
颜淡傻了,她传闻当初便是因为这颗异眼的原因,余墨还被打回本相过。他现在又重新拿回了异眼,可谓很不轻易了,却要送给她?
颜淡忍不住说:“余墨,你仿佛我爹爹啊……”
颜淡挣扎着抓住他的衣摆,的确声泪俱下:“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要看大夫!”她必然是天下第一只会抱病还要找大夫的妖,这实在太好笑了。
只听几声刀剑出鞘的声响,背后杀气腾腾。
莫非她和凡人相处得太久,也学会染风寒了?
隔了半晌,余墨松开手臂,抬手摸了摸她的侧颜,腔调神情都平常没甚么两样:“去换身衣衫吧,谨慎着凉。”
颜淡忿忿地把毛毯裹在身上,一边打了两个喷嚏,瑟缩着去抓另一条毛毯。她必然是六合间第一只会着凉抱病的妖,如果传了出去,只怕会贻笑风雅、遗臭万年,铘阑山境的那些山妖水怪必然会笑死的。
余墨头也不回,淡淡道:“这个方剂是发汗用的,出了汗热度也会退下去。”
颜淡站得近,乃至能够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你真的不会找个大夫来?”
颜淡恍然大悟,本来绛妃是来还异眼的。她一早传闻过,异眼是六合珍宝,集结了六合精华之灵气,如果被他们妖拿到了,哪怕和这异眼没有缘分,光是接收此中瑞气,对修为就大有好处的。
颜淡感觉要问出事情委曲,天然也要问得点到为止,非常的含蓄。而那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如果问了反而被堵一句“我的事于你何干”那就非常难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