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噘着唇,小女儿娇嗔状,三太太看得乐呵,迭声应道,“赏!赏!赏!你看上了母亲这里的甚么,直管说,母亲还能亏了你不成?”
三太太迭声叫着好,接过那毛坎肩拿在手上细细一看,兰溪的针线活儿已是今非昔比三太太是晓得的,但现在看这件坎肩,她还是惊奇莫名。那衣裳料子选用的是漂色的素面杭绸,内里细细缝合了裁剪好的整张灰鼠皮,精密的针线几近看不出来,仿佛那毛皮和绸缎本身便在一处的,毛茸茸的触感光是看着已感觉和缓。最特别的是衣领微微竖起,呈半圆弧状,襟口也与普通的衣裳分歧,弯曲折曲带着弧度,盘扣做的是各色形状的蝙蝠,取其“添福”之音,也不知是如何编的,精美难言。腰身细细掐过,上身足显苗条。坎肩右下摆绣了一藤迎春,嫩黄的光彩捎带着春的气味,顺着藤蔓在衣衿处延长,偶尔有一两只探过衣衿,长至左肩,终究隐没在肩头,恰好那光彩衬着衣料的色彩,半点儿不显刺眼,融会得恰到好处。更妙是那迎春的花腔,清丽脱俗,新鲜非常,仿佛那就是在衣裳上开出了一藤迎春,在这初冬时节,渐冷的天候里,也模糊瞧见了一丝春光。
兰洵张了嘴,还待诘问,兰溪朝他努了努嘴,“到你了!”
到得兰溪,她自枕月手中接过红木托盘,亲身捧了,送至三太太跟前,“母亲,女儿方才还未给你拜寿呢!女儿恭祝母亲芳华永驻,光阴无忧!这是女儿亲手做的一件毛坎肩,母切身子弱,最受不得寒,这么一件衣裳,权作女儿的一片孝心,就盼着母切身子能渐渐好起来,福寿安康!”
一袭青莲色团花茧绸直裰,三老爷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剑眉下一双朗目如星子,这会儿倒是灼灼如火焰般瞪着兰溪。他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两道身影,一道苗条清癯,一道略微矮上一些,却偏壮些,一个着山间轻岚,玉中带青,一个着夜空星曜,蓝底黑纹,恰是兰溪的两位兄长。
听到这声音,兰溪在内心悄悄吐舌,果然是不能在背后说人的么?
兰灏和兰洵站定,便双双在三太太跟前跪下,扎踏实实三个响头后,朗声道,“恭祝母亲福海寿山,北堂萱茂。”
三老爷气笑了,“你倒说说,为父这话如何了?”
说话间,奶娘抱了兰沁出去。兰九女人怯怯地瞄了眼面上还带着笑意的父亲,又偷偷看了看姐姐,在兰溪望过来时,又如同吃惊的兔儿般,缓慢地让开。她小小的身子跪了下来,奶声奶气地贺起了寿,“恭祝娘亲松柏常绿,福寿安康。”话落,她站了起来,叫着两个有把子力量的婆子抬了个花盆出去,是给三太太的寿礼,一棵盆栽的素心腊梅,算不很多宝贵,只是想来是养在暖房中,以是已经开了花,满室的暗香。不过兰沁年纪小,有份情意便也充足了,瞧瞧,可不就乐得三太太笑开了颜,把她搂在怀里,肝儿啊肉儿地狠亲了一通?
兰溪抬眼,恰都雅见兰灏的寿礼,一本手抄的金刚经。
“你个小白眼儿狼!给了你好些东西还换不来你一句好话了?只是些笔墨纸砚?你也说得出口?也不看看,笔是甚么笔,墨是甚么墨,这纸和砚又哪样是随便捡了给你的?”
三太太瞧着真是爱不释手,“我的儿!做这个花了很多工夫吧?真是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