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便道:“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与你们筹议,方才蔷哥儿说,内里有一家新进的京官后辈,生的好整齐的样貌,听闻我们巧姐儿也是个风雅端庄的,要给姐儿提亲。以你们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巧姐说的甚急,言语又利索痛快,平儿张口欲要接过话来,看她似在气头上普通,到底忍耐住。青儿偎在巧姐儿身侧,见她主仆神采多有不虞,亦不敢多言语。又有那些服侍巧姐的丫环奶妈子等人,听她说的句句判定,都道之前小瞧了她,想不到她如许荏弱的一个女孩儿倒随了她母亲的性子,又比凤姐还要强一些。当下世人不免个个心虚,亦沉默低头。
巧姐正坐在里间炕上捧着茶盏同青儿小声私语,地下三两丫环来回洒扫擦拭,平儿一撩帘子,瞧了一眼丫环们,便招手对着巧姐道:“姐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宝钗李纨听了,一齐笑道:“这但是天大的丧事,巧姐儿晓得么?”
翌日一早,贾蔷便趁着晨省的时候,将贾芹拜托的事儿跟王夫人说了,又道那户人家的公子生的如何一表人才,王夫人想着贾琏临行前拜托的话,虽故意应下这门事,但本身又不便冒然拿了主张,便叫彩云去叫宝钗等姊妹来。贾蔷闻声便欲抽身归去,王夫人在素纱屏风后看了,忙叫丫环婆子们叫住他,笑道:“无妨事,原是小时见过的,蔷哥儿不必避嫌,也给你的婶婶们问个好。”
巧姐闻说嘲笑一声,撇开她的手道:“若当真要等太太们的意义,怕是我连姐姐们的面儿都见不到了。平姐姐,不是我要故意难堪你,你要当真疼我呢,就去给我和青儿找辆马车来,容我出去吧。”
平儿闻言一惊,忙攥住玉钏儿的手腕道:“这是甚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的没传闻?”
巧姐被她拉住,扭着头只不言语,内心的苦更加无处诉,泪珠儿便盈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又想着母亲旧年带来的几个陪嫁丫环,唯有平儿还在身边服侍着,自凤姐去后,里外皆悉她一人办理,对待本身也煞费了好些心神,内心只把她当半个亲人普通。现在见说不畴昔,便回身过来,直瞅了一屋子的丫环婆子正色道:“别怪我说话恼了你们,这满屋里当真要说对我好的,也只要平姐姐丰儿姐姐和小红姐姐她们了。你们都只觉得我年纪小,打量我不晓得辩白民气的吵嘴么?成日里叫喊三四遍也不见得有人来,我忍一忍也就罢了,只当你们有牢骚。现在你们见我不说话,更加的大胆起来,竟偷摸的要将我房里的东西拿出去,见我嘱托丰儿查点,才送了返来。怨不得现在我们家散败成如许,主子们都敢逼迫到主子身上了,一个个都巴不得我死呢。若我母亲在时,你们又不知吓成甚么样。阖府高低的长幼爷们,不考虑着同心合力重振家业,就专想着窝里反,寻拿自家人使坏,人说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们家的人竟是连牲口都不如了,这还叫我如何住的下去呢。实话跟你们说罢,我也不迷恋这过眼的繁华繁华,四姑姑都能削发去,我又为何不能离了这里,落个干清干净来去无牵挂?那里又找不到用饭的本领,合该留在府上任由别人摆布么。倘或一时步了二姐姐后尘,叫每天不该叫地地不灵,到那会子又有谁来救我?”
贾蔷让他说的一乐,不由笑骂一句,才送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