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看了看血泊中的万郎中一眼,说:“不消管他,我们走吧。”这年代非命的人多得去了,这姓万的无亲无端,是不会有人替他出头的。
章杏到底比他们两个多活了一世,很快平放心神,摸了摸章桃的头,将她放到一边,走到万郎中中间,用脚踢了踢,又用手探了探口鼻,见确切无气了,方才转头看石头,问道:“你有没有伤到那里?”石头仍然盯着地上死人,摇了点头。
万郎中昂面倒在血泊中,一张脸被抠得稀烂,石头章桃俱是吓住了。石头虽是玩皮,偷鸡摸狗样样精通,到底是个只要十岁的孩子,亲手杀人还是头一次。先前情势告急,他来不及多想,大呼一声直接爬上了万郎中的背,手摸到他的口鼻,一阵狠劲撕扯。现在人倒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死相狰狞,他方才认识到此人死了,心中这才晓得惊骇,瘫在地上,双手于背后支撑,呼吸短促,浑身禁不住索索颤栗。
石头也被吓到了,看了一眼章杏,说:“祖母,你可别吓我们,我们这一起上但是见了很多死人,如何先前不说走?现下就说淮阳呆不得呢?”
李崔氏和一众男人们走了,章杏打起精力,筹措了一餐吃食,与章桃一道用了,又将昨日得的一些东西分门别类,正忙着,石头过来了。因为有了共同的奥妙,石头与章家姐妹两个靠近了很多,不消说清楚,就开端帮着章杏给章水生翻身擦洗,晾衣收捡等等。
石头这才爬起来,跟在章杏身后,来到一条小溪边。章杏见溪水尚清,掬了一捧洗了脸,又将身上看得见的血渍搓了搓,转头见石头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到底是个孩子。章杏心中略有不忍,将他拉过来,一边给他洗脸,擦身上血渍,一边轻声说:“我们杀人实在情非得已,他若不死,那死的就是我们三个了。你如果有事,你祖母,你母亲,另有我爹,只怕都活不下去了。石头,事情已经畴昔了,那姓万的已经死了。你放心,本日这事我们不说,是不会有人晓得的。”
李洪氏听完了,一脸灰败,说:“这定是疫病!幸亏你没有多留一刻,这东西传起来快得很,沾上了,只死不活!原觉得,盂县到这里还远,想不到竟是来得这么快。看来,这淮阳也呆不得了。”
李洪氏虽是想让孙子晓得人生痛苦,但见他被吓到,到底心疼,遂不说这事,将篮子提到身边来,招手对章杏说:“杏丫头,来,我教你如何捣弄这东西。”
三人将身上血渍洗濯洁净,石头见章杏走得跌跌撞撞,抢着背了章桃,三人一道翻了山岗回到全塘帮伙歇脚处。章杏又累又饿,只恨不得立时就睡死畴昔,但心中始终挂念父亲。气候酷热,父亲一动不动躺了一整日,若不洗清爽了,明日准会破皮生疮。她仓促替父亲擦洗一番,又换了一身洁净衣物,与章桃分食了一个青瓜后,倒头睡去。
李洪氏摇了点头,说:“孙啊,你是没见过,以是不知这疫病的短长。我们先前见着多是些饿死的人,死了与旁人不相干。但是这疫病就不一样了,此人说没就没了,且都是成群结队的去,越是人多的处所,便死的越多。建文二十年时候,还没你爹呢,我当时也就跟你们俩眼下差未几的年龄,那年也是发大水,你曾祖父曾祖母带着我们避祸到了榆阳,也是到处乞讨,吃树皮草根,厥后就发了疫病。不过十来天,全部榆阳城就去了差未几一半的人。当时我们家人可多了,你高祖父也还在,你曾祖父一共有四个兄弟,与你祖母平辈的兄弟姊妹就有八九个,但是最后我们那么大一家子活下来大大小小加起来只要四小我,你说说,这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