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到底比他们两个多活了一世,很快平放心神,摸了摸章桃的头,将她放到一边,走到万郎中中间,用脚踢了踢,又用手探了探口鼻,见确切无气了,方才转头看石头,问道:“你有没有伤到那里?”石头仍然盯着地上死人,摇了点头。
次日晨起,章杏俄然一阵眩晕,静坐了好久,眩晕虽是好转了,偏生胸口又模糊作痛起来,她掀了衣衫一看,右边胸口那处多了好大一块淤青,明显是昨日被万郎中踢狠了。昨日又累又乏,神经都是麻痹的,睡了一觉起来,各种感受清楚,喘气略深些,全部胸口都会牵涉的疼。
章杏哈腰捡起地上铁杵,在泥土里蹭了蹭,又将地上的章桃背起来,对石头说:“走吧。”石头看着章杏,手指了地上死人,说道:“他,他呢?”
三人将身上血渍洗濯洁净,石头见章杏走得跌跌撞撞,抢着背了章桃,三人一道翻了山岗回到全塘帮伙歇脚处。章杏又累又饿,只恨不得立时就睡死畴昔,但心中始终挂念父亲。气候酷热,父亲一动不动躺了一整日,若不洗清爽了,明日准会破皮生疮。她仓促替父亲擦洗一番,又换了一身洁净衣物,与章桃分食了一个青瓜后,倒头睡去。
过一会,李洪氏也过来了,见到章杏摘了一篮子鱼腥草,非常吃一惊。章杏将摘采颠末说了,当然,关于万郎中的事自是一字都没提。李洪氏对孙子和章杏之间的眉眼来往浑然没觉,她的心机全被章杏话里那惨死的一家人吸引了畴昔,诘问的非常详细。
石头还在游移,章杏又说:“天快黑了,我们快些回吧,免得李奶奶担忧。”
章杏看了看血泊中的万郎中一眼,说:“不消管他,我们走吧。”这年代非命的人多得去了,这姓万的无亲无端,是不会有人替他出头的。
章桃则满面惊骇,伸直在姐姐怀里,不敢多看地上死人一眼。
万郎中昂面倒在血泊中,一张脸被抠得稀烂,石头章桃俱是吓住了。石头虽是玩皮,偷鸡摸狗样样精通,到底是个只要十岁的孩子,亲手杀人还是头一次。先前情势告急,他来不及多想,大呼一声直接爬上了万郎中的背,手摸到他的口鼻,一阵狠劲撕扯。现在人倒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死相狰狞,他方才认识到此人死了,心中这才晓得惊骇,瘫在地上,双手于背后支撑,呼吸短促,浑身禁不住索索颤栗。
章杏想到那姓万的换给她的活血化瘀的药还没有效完,她赶紧翻出来,在胸口处搓揉好久。李崔氏喊她一道去领粥。因着昨日跑远路带了很多东西来,省着点还能够用个一两天,再加上她实在难受,便推说了不去。
李洪氏摇了点头,说:“孙啊,你是没见过,以是不知这疫病的短长。我们先前见着多是些饿死的人,死了与旁人不相干。但是这疫病就不一样了,此人说没就没了,且都是成群结队的去,越是人多的处所,便死的越多。建文二十年时候,还没你爹呢,我当时也就跟你们俩眼下差未几的年龄,那年也是发大水,你曾祖父曾祖母带着我们避祸到了榆阳,也是到处乞讨,吃树皮草根,厥后就发了疫病。不过十来天,全部榆阳城就去了差未几一半的人。当时我们家人可多了,你高祖父也还在,你曾祖父一共有四个兄弟,与你祖母平辈的兄弟姊妹就有八九个,但是最后我们那么大一家子活下来大大小小加起来只要四小我,你说说,这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