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总感觉书记只是放话恐吓恐吓他,不会真的关他牛棚。不就是半夜翻墙摸进垂教员的院子、并撒了点雄黄粉么,又没形成甚么结果,和走|资派、反|动派比起来,的确小巫见大巫。可没想到竟是真的!他真的要被关牛棚!
诚恳归诚恳,谁都不是傻子!细心一揣摩都揣摩出味儿来了。
至于书记说的第二个事,夹在有肉吃和有粮分的中间,压根不算个事儿!
正如向二婶说的,这么大一头猪,送去收买站少说能卖百八十块或是不轻易搞到的票证,可向刚不但不卖,还全大队地分,图啥?
“美意?”张奶奶嘲笑,“亏你说得出口!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揣着那么多雄黄粉翻墙进盈芳的屋,撒了雄黄粉立马开溜,这算哪门子美意?当大伙儿都是傻子呢!”
舒老太见局势已去,往地上一坐,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俺的命咋那么苦啊,一塌刮子俩儿子,咋个个摊上如许的事啊……”
清苓站在烧毁的祠堂前,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养父伛偻着背、被一帮面庞陌生的红小兵批斗、养母一夜白发、几度哭晕在牛棚门口的画面,心口仿佛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急于开释。
关牛棚意味着甚么?意味着她男人成了“牛鬼蛇神”,今后会被大家鄙弃、批斗。哪怕过几天就放出来了,头上也摘不掉这顶帽子,恐怕到死都摆脱不了“牛鬼蛇神”的称呼。
媳妇晕了、老太太嚎到脱力,舒建强最后是被几个年青的做事拽着拖着去牛棚的。
“俺、俺不晓得你在说甚么!”舒老太被戳破心机,为可贵神采一阵青一阵红。
刘巧翠也吓傻了眼。
“你给俺起开!”舒老太跳脚,“俺问的是俺家那死丫头,有肉吃为啥不贡献自个阿奶,关其他甚么事!再说了,俺们家建强那是美意,咋就被你们冤枉成这副模样!”
真像他说的感激乡里乡亲这么多年的照顾?信这话的人亏不负心啊!不说江口埠那边没几户人家熟谙他,单说近山坳,那些整天饶舌的妇人,不在背后骂他灾星、霉星就不错了,真正照顾他的人家一个巴掌数的过来。他拿猪肉感激这么多年刺耳的骂名?
茂发新干脆地一点头:“成!那就这么定了!舒建强同道先向侄女舒盈芳赔罪报歉,然后押送牛棚做自我检验。至于关到几时,看他检验态度再定。”
“俺不要!俺不要!俺不要进牛棚!”被老娘和媳妇搀扶到现场的舒建强,这会儿是真的吓坏了。
大伙儿欢天喜地驰驱相告。
表决成果可谓一边倒。
说是牛棚,实在是一座烧毁了数十年的祠堂。
舒老太见没人肯帮腔,很快认了怂,恼羞成怒地回到家,听到小儿子哼哼唧唧地呼痛声,又见小孙女躲屋里偷懒,儿媳妇又不知跑哪儿碎嘴去了,实在窝火,揪起小孙女的耳朵宣泄地骂了一通,然后撵她去筹办麻袋、箩筐,一会儿好去挑粮。
终究盼到分粮啦!另有免费的肉吃!
因而更加恼火了,一会儿骂这个、一会儿骂阿谁,骂完家里人接着骂村民,几近把获咎过她的人十足骂了一遍,大队的播送响了:
早些年因为遭了雷击,屋檐缺了个口儿,门前一棵上了年份的青松也被拦腰截断,村干部们嫌不吉利,挑了片地、拣了个黄道谷旦,重新造了个祠堂。旧祠堂地处偏僻,没事不会上这儿来,垂垂地就被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