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笑你。”小胡愣住了笑,放出持重的神态问道,“不过,有一层我不明白,既然你是盐大使,我们浙江本地有好几十个盐场,为甚么不给你补缺?”
“改捐个甚么‘班子’?”
这两句话使得小胡寂然起敬,把刚才看不起他的那点感触,一扫而空了。“再说,知县到底是正印官,不比盐大使,提及来老是佐杂,又是捐班的佐杂,到处做‘叩首虫’,与我的脾气也不适宜。”
走了未几几步,闻声前面有人在叫:“王有龄,王有龄!”
“叫我说甚么?”王有龄转过脸来盯着小胡,仿佛要跟他吵架似的,“做买卖要本钱,仕进也要本钱,没本钱说甚么?”
小胡最机灵,一看他的神情,就晓得决非谎话,随即笑道:“唷!失敬,失敬,本来是王老爷,一向连名带姓叫你,不知者不罪,还要宽恕小的。”
“如何呢?”
“噢!”小胡没有再接口,王有龄也不再提,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量,小胡不见得会有,就有也不见得肯借。
“有事吗?”王有龄微感惊奇,“何不现在就说?”
酒到半酣,闲话也说得差未几了,小胡俄然进步了声音说:“王有龄,我有句话,老早想问你了。我看你不是没本领的人,并且我也懂点‘麻衣相法’,看你是大贵之相,何故一天到晚‘孵’茶店?”
“自有人宴客。你看!”他翻开手巾包,内里包有二两碎银子,对劲地笑道:“第一盘‘双车错’,第二盘‘马后炮’,第三盘,小卒‘逼宫’,杀得路断人稀。不然,我还要赢。”
“盐大使尽管盐场,出息倒也不错,不过没成心机。知县虽小,一县的父母官,能杀人也能活人,能够好好做一番奇迹。”
看他如此叮咛,王有龄也就承诺了。到了第二天下午,依约而至,不见小胡的踪迹。泡一碗茶得好几文钱,对王有龄来讲,是一种华侈,因而沿着山路一向走了畴昔。城隍山上有好几座庙,庙前有耍把戏的,打拳卖膏药的,摆象棋摊的,不费钱而能够消磨光阴的处所多得很。他这里立一会,那面看一看,到红日衔山,方始走回原处,还是不见小胡。
王有龄摇点头,拈了块城隍山上驰名的油饼,渐渐咬着,双眼望着远处,是那种说不出来的茫然落寞。
是“不见不散”的死约会。王有龄顿感进退两难,不等是本身践约,要等,天气已暮,晚餐尚无下落。呆了半天,越想越急,顿一顿足,往山下便走,心中自语:明天见着小胡,非说他几句不成!他又不是不晓得本身的景况,在内里吃碗茶都得先算一算,何必玩弄人?
小胡沉默,内心有些看不起王有龄。捐官的景象不过乎两种,一种是做买卖发了财,富而不贵,美中不敷,捐个功名好进步身价,象扬州的盐商,个个都是花几千两银子捐来的道台,那一来便能够与处所官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不然就不算“缙绅先生”,育事上得公堂,要跪着回话。再有一种,本是官员家的后辈,书也读得不错,就是运气不好,三年大比,次次名落孙山,年纪大了,家计也艰窘了,总得想个餬口之道,走的就是“仕进”的这条路,改行也无从改起,只好卖田卖地,奉求亲朋,凑一笔去捐个官做。象王有龄如许,年纪还轻,应当刻苦勤奋,从正路上去凑趣,不此之图,而况又穷得衣食不周,却痴心妄图去捐班,岂不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