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如此叮咛,王有龄也就承诺了。到了第二天下午,依约而至,不见小胡的踪迹。泡一碗茶得好几文钱,对王有龄来讲,是一种华侈,因而沿着山路一向走了畴昔。城隍山上有好几座庙,庙前有耍把戏的,打拳卖膏药的,摆象棋摊的,不费钱而能够消磨光阴的处所多得很。他这里立一会,那面看一看,到红日衔山,方始走回原处,还是不见小胡。
两人各有苦衷,吃闷酒有趣,天也黑上来了,王有龄推杯告别,小胡也不留他,只说:“明天下午,我仍旧在这里等你,你来!”
“如何呢?”
这两句话使得小胡寂然起敬,把刚才看不起他的那点感触,一扫而空了。“再说,知县到底是正印官,不比盐大使,提及来老是佐杂,又是捐班的佐杂,到处做‘叩首虫’,与我的脾气也不适宜。”
“叫我说甚么?”王有龄转过脸来盯着小胡,仿佛要跟他吵架似的,“做买卖要本钱,仕进也要本钱,没本钱说甚么?”
酒到半酣,闲话也说得差未几了,小胡俄然进步了声音说:“王有龄,我有句话,老早想问你了。我看你不是没本领的人,并且我也懂点‘麻衣相法’,看你是大贵之相,何故一天到晚‘孵’茶店?”
“对,对!”小胡不竭点头,“那么,这一来,你要多少‘本钱’才够呢?”
王有龄摇点头,拈了块城隍山上驰名的油饼,渐渐咬着,双眼望着远处,是那种说不出来的茫然落寞。
他倒是成心交友王有龄,经常来找王有龄说话扳谈,喝喝茶,王有龄却以自惭形秽,淡淡地不肯跟他靠近。这一天下午的茶客特别多,小胡跟王有龄“拼桌”,他去下了两盘象棋,笑嘻嘻走返来讲:“王有龄,走,走,我请你去‘摆一碗’。”摆一碗是杭州的乡谈,意义是到小旅店去对酌一番。
“我不是笑你。”小胡愣住了笑,放出持重的神态问道,“不过,有一层我不明白,既然你是盐大使,我们浙江本地有好几十个盐场,为甚么不给你补缺?”
“不成以‘捐班’吗?”
“噢!”小胡没有再接口,王有龄也不再提,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量,小胡不见得会有,就有也不见得肯借。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走了未几几步,闻声前面有人在叫:“王有龄,王有龄!”
“感谢。不必破钞。”王有龄推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