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喜不自胜的模样,韩端礼心胸大慰,又温言说了些话,便命她去了,过后便将清风唤了出去,叮咛他:“你去把邵管事请来。”
他收回击,半握着拳头垂在身侧,神情阴沉:“人家做买卖讲究个货比三家,可我们呢?”他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逼出来的,沙哑得不成模样:“非论外头有甚么新货好货,我们都只无能瞧着,因为我们进货的处所只要一处――就是那一名名下的商行,这也就罢了,我们也不求甚么。但是,那商行里给我们的都是些甚么褴褛东西东西?”
“你上个月才返来,且说说那铺面儿的景象。”韩端礼没甚么神采地说道。
“是!”韩端礼负起两手,肥胖的脸上刹时划过阴鸷:“我韩家被人摁着脑袋,足足摁了十几年,喘口气都要看上头的神采。这日子,我实是过够了!”
他本就存着这心机,现在见身边第一得力的管事亦如此以为,那紧握的拳头便也松开了,重又负在了背后。
邵忠一愣,旋即面色微黯,垂下了脑袋:“老太爷说的是。”
望着窗外渐有些苍茫的天空,韩端礼的面色变得肃杀了些,开口时,语声微沉:“过一会儿,你陪我出去逛逛。”
郭婉自幼跟着夫子读书习字,韩端礼是拿她当男孩子养着的,原还是存着些别的心机,后见这个外孙女聪明懂事,心下倒起了珍惜之心,亦因了那早前的心愿到底难成,干脆便不去管旁的,只对这个外孙女更加地好。
邵忠微微仰开端,像是想要看清他的面色,语声中则含着极浓的担忧:“老太爷,那位丁六爷是个甚么来头,我们还没查清楚。万一他撕不开登州这张网,韩家今后……”
“回老太爷,积了约了五成的货。”邵忠和蔼的脸上,再也不见了弥勒佛般的笑意,神情间也多了一份惭色:“老太爷恕罪,是小的太没用……”
韩端礼“唔”了一声,面色转作慈和,踱回大案中间,从那一堆账簿子里翻出两只锦囊来,递给了郭婉,温言道:“这是外祖父的朋友从南边儿送来的,我这里也用不着,还是你拿去罢。”
韩端礼转头看向他,冰冷的面庞上,蓦地有了一个不应时宜的淡笑:“河间府那几间铺面儿,是不是也撑不住了?”
韩端礼没说话,只叹了口气。
他像是恨极了,可恰好神情麻痹,如同行尸走肉:“最上等最时髦的货,我们底子就碰不着,倒是那些卖不出去的陈货全都压给了我们,价码还比外头足足高出两成。就如许还是人家情愿赏口饭给我们吃,不然我们早就该饿死了!”语毕,他的面上便又暴露了一个很凉的笑来,道:“现在那几个铺子还撑着,这还是你调剂有方。”
“你来得倒快。”韩端礼带笑说了一句,挥手命清风下去了,又对那邵忠道:“我猜着你现在应当正闲。”
郭婉忙双手接过,也不去看那是甚么,只笑道:“孙女又偏了外祖父的好东西了。”
“不关你的事儿。”韩端礼打断了他,抬起手来,五指簸张、掌心向下,做了个倒扣的姿式,面色蓦地森寒:“我们这是被人压着呢,你就有天大的本领,也翻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开端,一双很小的眯缝眼里,在这一刹迸出了精光:“倒不如干脆重新找条路!”